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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九章 吴江夜雨(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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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好古的手猛地一颤,茶杯与茶托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慌忙垂首,却仿佛看见自己倒映在茶汤中的面容——眉间那道常年不散的阴郁,眼尾新添的细纹,还有鬓边几星刺目的白发。二十九岁,竟已这般苍老。

"大人..."他听见自己声音发涩,"小婿..."

"别记着小鸾了。"叶绍袁突然打断他,枯瘦的手指在桌面上重重一拍,"那丫头没福气。"

沈宜修掩在袖中的手倏地收紧,一滴泪珠无声砸在绣着并蒂莲的袖口上。她想起去年清明,自己在女儿在坟前烧纸钱的模样,单薄得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柳叶。

张好古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眼前忽然浮现出纨纨临死前的场景——那件她最爱的月白襦裙浸在血泊里,像朵被暴雨打落的梨花。当时他站在门外,隔着竹帘听着她断续的喘息,手指抠进掌心都没觉得疼。

"大人教训的是。"张好古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只是..."

"只是什么!"叶绍袁突然拔高的声音把窗外的麻雀惊得扑棱棱飞起,“你看看你自己!再看看你岳母。"

张好古猛地抬头,正对上沈宜修通红的眼眶。她今年不过四十出头,鬓边却已生出许多银丝,像秋霜染白的芦苇。记忆里那个笑靥如花的岳母,如今竟憔悴至此。

记忆里那个笑靥如花,意气风发的岳母,如今竟憔悴至此。他恍惚想起小鸾说过"娘亲笑时眼角的细纹像雪地里的梅花",当时只觉得孩子乱比喻

书房里的空气突然变得黏稠,雨声在耳畔放大,每一滴都砸在心上。张好古忽然想起十年前的那个雪夜,纨纨和小鸾站在梅树下,两个少女的笑声惊落了枝头的积雪。那时他站在廊下,只觉得冬日里不该有这样的喧闹。

"我..."他张开嘴,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沈宜修突然起身,织锦的裙摆拂过青砖地面。她走到窗边,伸手接住几缕飘进的雨丝:"致远,你总说等纨纨和小鸾过了三年再谈婚嫁,可如今过去六年了。她们在天之灵..."

"她们在天之灵..."张好古重复着,这句话像块烧红的烙铁按在舌根——他多希望她们真的还在某个地方看着自己。忽然觉得胸口发闷。他想起小鸾那封未写完的信,信纸上还留着泪痕;想起纨纨临终前攥着他的衣袖,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雨势渐大,雨点砸在屋檐上像密集的鼓点。这节奏让他想起小鸾房里的那架七弦琴,纨纨总说"听着像吵架似的",可是现在……

张好古突然起身,踉跄着走到案前。他看见自己写的《悼亡诗》还摊开在那里,。那是他以前写的,写到"肠断春风起"时,笔尖突然折断,在纸上划出长长一道裂痕。"肠断春风起"五个字突然变得刺眼——她们走后所有的春天都死了吗?

没想到,会在这里出现。

"大人,小婿..."他跪在地上,声音哽咽。

叶绍袁长叹一声,枯瘦的手掌重重按在张好古肩上。张好古感到那双手在颤抖,就像他此刻的心跳。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门外的廊灯透过一缕,照在张好古满是泪痕的脸上。他看见自己的影子投在地面上,瘦长而孤独,像一株被风雨摧折的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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