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青竹乱命得报应,引狼入室祸乱起(1/2)
且说那叶青儿,心如死灰,神魂俱创。离了那滔天海浪、撕心裂肺之地,她只凭着一股本能驱使着遁光,向着记忆中来时的方向——逸风城外的百草洞府——踉跄飞去。
周身经脉如同被烈火燎过,又似被极寒冰封,江浅梦那些阴毒手段并未因她情绪的剧烈爆发而消散,反而在她灵力近乎枯竭、心神彻底放松(或者说崩溃)之后,如同蛰伏的毒蛇,开始了更凶猛的反噬。
那甜腻气息带来的虚弱与刺痛深入骨髓,与她强行压下的伤势、燃烧本源带来的亏空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的道基撕裂。
遁光不再有先前追杀霍华德时的狂暴与决绝,变得明灭不定,摇摇晃晃,在空中划出一道曲折而黯淡的青痕,仿佛随时都会从云端坠落。
凛冽的天风刮过她的脸颊,带来的不是清醒,而是更深的麻木与冰冷。泪水早已流干,眼眶干涩刺痛,唯有心底那片巨大的、空茫的废墟,在无声地宣告着一切的终结。
梁师妹温婉又带着些许倔强的笑靥,霍华德刚刚被她收为弟子时那带着孺慕与谨慎的眼神,西洲荒原上那片触目惊心的万人坑,海底霍华德那双绝望而平静的眼睛,自己那声嘶力竭的质问与最终崩溃的哭嚎……无数画面碎片在她识海中疯狂冲撞,搅得她头痛欲裂,却又无法停止。
“为何…会是这样…”
她喃喃自语,声音破碎在风里。信任轰然倒塌,信念碎成齑粉,过往百年种种,竟似一场荒诞不堪的幻梦。
她一生秉持心中之道,锄强扶弱,恩怨分明,却最终落得被至交折磨、被爱徒欺瞒、亲手斩断师徒情缘、自身亦伤痕累累、道心蒙尘的下场。
对?错?大义?私情?
这些字眼如今想来,只觉讽刺无比,重若千钧,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甚至不敢去想霍华德此刻如何,是仍在海中漂泊,还是已寻了去处疗伤?
那一声声绝望的“师父”呼喊,如同魔咒,萦绕耳际,挥之不去。
但她不能回头。心中的裂痕深可见骨,那欺骗带来的痛楚,远比任何肉身伤害更为致命,让她无法面对,更不知该如何面对。
或许,唯有那熟悉的、冰冷的、或许空无一人,又或许有倪旭欣在的那百草洞,才能暂时容纳她这具残破的躯壳和无所归依的灵魂。
遁光艰难地越过山川河流,逸风城的轮廓渐渐映入眼帘。叶青儿强提最后一丝灵力,加速冲向城外那片熟悉的丘陵,一头扎入百草洞外的防护阵法之中。
光华一闪,身影没入洞内。
沉重的石门缓缓闭合,将外界的一切光线与声响彻底隔绝。
洞内依旧是她离去时的模样,灵草幽幽,药香淡淡,陈设简单清冷。然而此刻,这往日能让她心神宁静的方寸之地,却只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和令人窒息的孤寂。
她甚至没有力气走到床榻边,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石壁,缓缓滑坐在地。
身体上的剧痛与心灵上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彻底将她淹没。她蜷缩起来,将脸深深埋入膝间,肩膀微微颤抖,却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只是无边无际的累,与一片白茫茫的空。
最终,意识沉入黑暗。
她竟在这冰冷的地面上,因极致的身心透支,昏厥了过去。
残破的身体自主地开始缓慢汲取洞内微薄的灵气,试图修复那累累伤痕,但道心上的创伤,又该如何修补?
无人知晓答案。
……
与此同时,那片蔚蓝无际的海外之上。
霍华德勉强驾着一道摇摇欲坠的遁光,如同喝醉了酒般,在海天之间漫无目的地飘荡。
海风腥咸,吹拂着他染血的衣衫和苍白如纸的脸颊。体内灵力几近干涸,叶青儿盛怒之下留下的创伤与毒素仍在不断侵蚀着他的经脉与脏腑,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痛楚。
然而,这一切肉体上的痛苦,远不及心中那万分之一的无望与冰凉。
师尊最后那决绝而疲惫的眼神,那句“师徒之情今日已尽”,那句“不许你再来找我”,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反复刺穿他的心脏。
失去了。
他终究还是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束光。
他自幼生于西洲乱世,见惯了杀戮与背叛,母亲的光辉早已被暴政与血腥所覆盖,从未给予过他真正的温情。
是叶青儿,在他最绝望无助之时,给了他庇护,传他道法,教他做人,那亦师亦母的关怀,是他黑暗人生中唯一且全部的温暖与依托。
他曾经以为,只要隐瞒住那个最深最痛的秘密,就能永远保有这份温暖。
他努力修炼,竭力为西洲奔走,既是背负着故土的期望,何尝又不是为了能配得上做她的弟子,能让她为自己感到骄傲?
可如今,一切都成了空。
谎言被最残酷的方式揭穿,所有的努力与挣扎都失去了意义。
他不仅永远失去了师父叶青儿的信任与关爱,甚至连竹山宗弟子的身份也被剥夺。
西洲的未来……没有师尊的支持,没有竹山宗作为后援,仅凭他如今这金丹修为和满身创伤的残躯,又能做得了什么?
前路茫茫,竟不知该去往何方。
回西洲?以他现在这副模样,又能改变什么?只怕连自保都难。
去别处?天地之大,却或许再无他的容身之所,更无等他归去之人。
巨大的空虚与绝望吞噬着他,遁光愈发黯淡,速度也越来越慢,仿佛下一瞬就会消散,让他坠入这无尽深海之中。
他就这样浑浑噩噩地飘着,不知时日流逝,不分东南西北,如同被遗弃的孤舟,只能随波逐流,任凭命运的海浪将他推向未知的、或许是毁灭的彼岸。
……
而就在叶青儿遁入百草洞昏厥、霍华德于海外茫然漂泊之际,远在千万里之外的西洲大陆,竹山宗分舵所在之地,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西洲,易海城。
这座由竹山宗分舵苦心经营百年,逐渐成为连接宁州与西洲重要枢纽的城市,此刻却弥漫着一股与往日繁荣井然截然不同的诡异气氛。
城中心,原本属于霍华德的舵主府邸内,如今换了新的主人。
王坤,这位新晋的竹山宗西洲分舵舵主,正独自坐在那张宽大却冰冷的木质座椅上。
他刚刚结束了一次通过珍贵的跨州传音符向远在宁州宗门的青竹道人进行的冗长汇报。
汇报中,他详细陈述了如何“顺应民意”、“拨乱反正”,成功揭露并粉碎了霍华德“意图分裂竹山宗、损害宗门利益”的“阴谋”,并如何“果断”地镇压了少数“顽固分子”的“叛乱”,最终“众望所归”地接管了分舵大权,并开始“有效”管理西洲事务,大力“清理”不稳定因素云云。
传音符那头,青竹道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淡漠,对他汇报的“功绩”并未表现出过多欣喜,只是淡淡地勉励了几句,重申了“西洲之地,当以宗门利益为先,非常之时可行非常之法”的宗旨,并正式确认了他舵主的身份。
结束了通讯,王坤手中那枚价值不菲的跨州传音符灵光黯淡下去,最终化为齑粉。
这本该是他志得意满、心潮澎湃的时刻——多年经营,终于扳倒了那个碍事的、有着一半西洲血脉的霍华德,坐上了这个梦寐以求的位置,掌握了巨大的权柄和资源。
然而,他脸上却不见多少喜色,反而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座椅扶手,发出沉闷的嗒嗒声,眼底深处流转着一丝难以掩饰的不安与焦虑。
这份不安,并非源于对霍华德残部可能反扑的担忧(那些反抗力量已在血腥清洗中土崩瓦解),也并非源于西洲本土势力那零星却顽固的敌意(在他眼中,那些不过是疥癣之疾)。
真正让他坐立难安的,是源自他此次成功上位过程中,那一段绝不能为外人所知,尤其是绝不能为青竹道人,叶青儿和总舵所知的、与虎谋皮的隐秘。
时光回溯至数年前。
那时,他和其他几个混得还不错的元老接到了青竹道人通过秘密渠道传来的指令。
指令的核心清晰而冷酷:
尽快在西洲制造足够大的“乱局”,找到足以服众的“理由”,彻底清除以霍华德为首的、对西洲土着抱有“不必要同情”的分舵旧势力,夺取控制权,并在此过程中,最大限度地“削弱”西洲本土修行者的力量,为宗门未来彻底掌控西洲扫清障碍。
指令还隐晦地提及,这是叶青儿长老因其“迂腐的善良”而不愿去做,但对竹山宗长远发展“至关重要”的事情。
接到指令的王坤,初时是兴奋的。
这与他以及他们这批早期来到西洲、对掠夺资源充满渴望的“元老”弟子的想法不谋而合。
西洲这块肥肉,早就该用更直接的方式吞下,何必假惺惺地搞什么“合作开发”?
然而,很快他就感到了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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