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承前启后(2/2)
我们如今很难清楚地知道赵祯对主导庆历新政的这一伙人到底是什么态度,或许夏竦的那个指责新政集团阴谋造反的谣言还真的是让赵祯信以为真了,要不然我们很难相信他竟会对这伙人放逐了十年之久,范仲淹更是至死都没能再回京城并与他心心念之的皇帝陛下见上一面。可是,在范仲淹死后,赵祯却先后让蔡襄和欧阳修都回到了京城并对其委以要职,这道看似会永远关闭的大门就此重又向新政集团的人敞开了。
对此,此时正在山西并州为国镇边的韩琦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但他望眼欲穿也迟迟没能等到赵祯的宣召。然而,强者往往不等待机遇,而是主动创造机遇,韩琦在这年的岁末以自己患疾不愈为由请求赵祯让人为他治病,而且他点了太医齐士明的大名。这里面有什么玄机吗?当然有,赵祯如果还对韩琦还有感念之情就会召他回京就诊,可赵祯的决定让韩琦颇感意外,他没有让韩琦回京,而是让齐士明动身到并州去为韩琦诊治。这时候有人就对赵祯说:“太医只给皇帝看病,怎么可以外遣去给边臣就诊?”
赵祯可没管这些,他派了一个太监陪同齐士明一起去了并州。不知道韩琦在见到齐士明之后到底是喜还是愁,但至少眼下他还是回京无望。韩琦这一年已经四十七岁,这已经是一个标准的中年人了,作为一个官场的老油条,他多么希望自己有生之年还能重回政坛巅峰。
我们这里说韩琦是官场老油条或许会让韩琦的拥趸们感到愤怒,毕竟未来的韩相公在他们眼里是那么的德行高尚且对国家有定策安邦之功,可韩琦后来的一切所为是为了什么?他的出发点和动机又是什么?公心更多还是私心更多?相比范仲淹一生都以天下为公的胸襟和志向,韩琦在备受冷落的这十年里已经变得让曾经熟识的人感到陌生。
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韩琦曾经当然也是一个少年,做御史的时候他不畏权贵勇于直谏,西北戍边的时候他是最强硬的主战派,那时候的韩琦热血沸腾且无所畏惧,他是一个标准的屠龙少年——亦如每一个曾经年少的我们。可是,在经历了大半生的风霜雨雪以及荣辱兴衰之后,你再去看看当年的那些少年,这里面又有几个还保留着曾经的那份初衷?
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这句话我多想送给已经离我们远去的范仲淹,我多想看到他能够在人生的最后岁月里回到让他长大成人的淄州长山从而与年少的自己再度相逢,一切只因为他配得上这样的褒美之词。
遗憾的是,相比于范仲淹,韩琦没能免俗,外贬的这十年让他从此不再少年,二十多年的官场沉浮让他终于是把官场以及当官这门学问给研究明白了。看看人家陈执中,再看看自己,韩琦怎么也不会觉得陈执中比他强,可这人却深受赵祯的信任,这里面原因在哪儿?没错,摆在韩琦眼前的一个事实就是——如果你忧国忧民并一心想着要做大事,可你未必会受到皇帝的待见。
赵祯已经当了三十几年的皇帝,他现在需要的是听话的大臣,而不是心系家国胸怀天下的大臣。在赵祯看来,胸怀天下这种事只有他才能做,身为大臣只能忧其君,最好不要忧其国忧其民,要不然不但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会怀疑你是否包藏祸心,就连皇帝陛下也会觉得你是在跟他争抢人心。概括而言,面对赵祯这种类型的皇帝,你如果能够处处迎合定然升官发财永享尊荣和富贵,正如陈执中这般。
这一次的太医外遣事件可以被视为韩琦的一次成功的投石问路,这至少可以证明他在赵祯那里还是有一定分量的。那么,接下来韩琦要做的就是加倍努力地工作并干出一番成绩,然后他才有可能尽快回到京城。
次年的公元1055年2月,韩琦命人将他新创的一套用于平野作战的阵法呈献给了赵祯。在命京城的禁军按照阵法进行演练之后,赵祯下诏将此阵法在并州一带的守军当中予以推广和施行。
这还不够,为了加深在赵祯那里的印象分以及为了增加出镜率,韩琦另外还放了一个大招。
在太宗朝时期,为了防备辽国在山西方面的进犯,当时的河东地区宋军主帅潘美下令将边境地带的一大片宽阔地带进行清野。简而言之,这片地域不得有居民从事生产和生活,名曰“禁地”,由此而造成的局面就是这里的一大片农田就此也跟着变成了荒郊野地。欧阳修曾经建议在此地进行复耕,范仲淹奉命宣抚河东地区时也同意欧阳修的建议,但这一提议遭到了明镐的反对,此事也就此作罢。
韩琦这时候再又重提此事,而当初那个反对复耕的明镐此时早就入了黄土。韩琦上奏说:“这块土地本就是我们之前的农田,老百姓的房子现在都还在那里。如果我们不对其予以复耕,那么辽国人要是抢了过去岂不成了资敌了吗?”
上了这道奏疏后,韩琦再又以养疾为由申请回老家河南相州(今河南省安阳市)为官。赵祯体恤其情便准了韩琦的奏请,他随后便下旨让此时在河阳为官的富弼替代韩琦担任并州知州,但请注意,赵祯利用此次迁官给富弼加了官——宣徽南院使。韩琦回到相州意味着他距离开封更近了,而富弼的这个宣徽南院使头衔也意味着他距离重回两府只有咫尺之遥。种种迹象都显示因为庆历新政而被赵祯疏远的新政集团距离东山再起之日已经不远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赵祯最后终于是同意了韩琦在边地复耕的奏请。宋朝随后征发六千余户边民共计开垦出农田九千六百余顷,而且这些人可不是什么单纯的农户,而是亦兵亦农。简而言之,这些所谓的农夫可都是腰里别着家伙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