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 幽怀每念青天阔（今日加更）（1/2）

距离洛阳最后一段官道，硬土，马蹄声愈发急促。

前方，洛阳城阙的剪影，已在天光尽头显露出来。

远远望去，洛阳端的是城高池深，旌旗如林，城墙在渐强的日光下泛着冷冷的光泽，不再是记忆中那座飘摇的北魏旧都，而是一座崭新的、散发着铁血气息的雄城心脏：大夏的帝京。

“都督，洛阳北门！”

亲兵统领的声音压不住那份紧绷后的灼热，连日急行军让他满面风霜，眼中却尽是即将抵达终点的亢奋。

侯景勒住缰绳，胯下战马打着响鼻。他抬手示意整个队伍停下。五百余骑，连同备用马匹，肃立在他身后，只有盔甲在动作间偶尔相碰的铿锵，和战马沉重的喘息声。

随后，他翻身下马，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取水来。”

一个皮囊递到手中，侯景仰头，冰凉的清水灌入口腔，冲刷着喉间的干渴与尘土味，心中思绪却愈加翻腾。

他喉结剧烈滚动，一些画面不受控制地闯入脑海：

怀朔城头并肩眺望风雪的两个卑微军汉；

刀光剑影中默契无间的突进；

六镇时高欢身陷重围，他带人硬生生杀透敌阵劈开的血路；

当然，也有在众人看不见之处，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所带来的无形威压……

他对高欢，是真真切切、深入骨髓的敬畏。

无论是当初那个怀朔镇的低级军吏贺六浑，还是如今威加海内、言出法随的大夏天子。

这份敬畏，经过这么长的时间，这么多的经历，非但没有消减，反而因对方地位的翻天覆地而变得更加深沉了几分。

高欢的意志，便是最高的意志！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言可定万千人生死，一念可决山河颜色。这份由至高权柄所带来的重压，莫说如今近在咫尺，便是远隔千里万里，侯景也能清晰地感知到。

但侯景的心情，又的的确确是复杂的。

那是一种极其微妙地混杂了炽热功名心与厚重旧日情谊的思绪，剪不断，理还乱。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

从怀朔起兵开始算起来，他为高王东征西讨，浴血搏杀，说是打下了小半个江山，那是毫不为过。

多少次血染征袍，多少次九死一生，这份泼天的功劳，是他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他内心深处，自然是有些自矜的！

这是他侯景的价值所在，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

然而，他终究不是个蠢人。

他目光掠过身后严整的队列，再望向洛阳方向，心中一片雪亮。

他心里是明白的。

他们这些人，功勋卓著自然不假，抛头颅洒热血也是真情。

可纵观全局，而今这横扫六合、鼎定中原的大好局面，其中十之八九的运筹帷幄、战略决断，皆是高王谋划推动而至。

他侯景，窦泰，高敖曹……这些所谓的骁将，不过是侥幸得遇明主，得以在这烽烟战火中，扮演了冲锋陷阵的角色，这才有机会跻身功勋之列。

换句话来说，若是没有高王、没有一个好主公在，他侯景，凭借自身的勇武和机变，或许能成为一个威震一方的守城名将，割据一地也许绰绰有余。

但若想如同今日一般，手掌虎符，统帅万军，纵横驰骋，更得封汝南郡公，享尽荣华与权柄……那简直是痴人说梦，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遥不可及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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