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你经历过的所有痛苦,我都懂(1/2)
“阿昊走了以后,训练室里空了一个位置。那个位置,空了很久。我们试过很多新人,但都找不到那种感觉了”
“然后出事的,是小新。”谢无争的声音变得很低,“那天是休赛期,他难得放假回家。晚上,他约了几个发小出去吃饭,庆祝他拿到了第一个联赛的Vp。”
“谁也想不到,一辆酒驾的卡车,会闯红灯,会撞上他们乘坐的那辆出租车。”
“我接到电话赶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刚刚结束。他没有生命危险,但......他的手......”谢无争闭上了眼睛,当时在手术室外闻到的那股浓重的消毒水味,似乎又一次涌进了他的鼻腔。
“他的右手,三根手指,粉碎性骨折。医生说,虽然手术很成功,骨头也接上了,但他手指的神经和肌腱都受到了不可逆的损伤。以后,他的手指灵活度,再也无法达到职业选手的标准了。”
“我们去看他的时候,他躺在病床上,脸色白得像纸。他看到我们,还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对我们说:没事的,正好可以转型当教练,以后就轮到我来骂你们了。”
“王勇教练当时就没忍住,转过身去,肩膀一直在抖。我没哭,我只是看着他那只被白色纱布裹得严严实实的手,心里难受的厉害。”
“出院后,他真的开始跟着王勇学习怎么做bp,怎么分析录像。他学得很快,也很有天赋,好像真的已经接受了现实。我们都以为,他已经走出来了。”
“直到那天晚上。”谢无争深吸了一口气,“那天我有点失眠,凌晨三点多去训练室想再打会儿。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有很轻微的鼠标点击声。”
“我没有开灯,就站在门缝里看。小新一个人坐在他的位置上,屏幕上开着最基础的枪法训练软件。他就那样,一遍又一遍地,尝试着定位,拉枪,急停......那些我们闭着眼睛都能完成的动作,他却做得无比艰难。”
“他的手指不再灵活,很多时候,准星都会不受控制地滑开,或者慢上那么半拍。”
“他就那样,从我来到门口,一直练到窗外的天色开始发白。我不知道他之前已经练了多久,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每天晚上都这样折磨自己。”
“我没有进去打扰他。我只是在门外站了一夜,听着他从不甘,到挣扎,再到最后的绝望。”
林锋的瞳孔在黑暗中剧烈地收缩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紧紧地攥成了拳,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传来一阵刺痛。
“阿昊和小新之后,队伍就散了。”谢无争的语气变得平淡,“人一个一个地走,训练室的座位,一个一个地空了下来。有时候我打完训练赛,一回头,看着那些空荡荡的椅子,都会有种错觉,好像他们只是出去买了瓶水,马上就会嬉皮笑脸地回来。”
“到最后,YS就只剩下我和王勇了。”
“那几年,其实有很多队伍找过我,开出的条件一个比一个诱人,但我都拒绝了。因为YS是我的家,是李威教练把我捞出来,给了我一个可以实现梦想的地方。只要我还穿着这身队服,YS就永远不会解散。”
“王勇也一样。他本来可以去更好的队伍,带更有天赋的新人,拿更高的薪水,但他也没走。他总开玩笑说,是因为骂我骂习惯了,骂别人会于心不忍,有心理负担。”
“可我们都知道,他也把这里当成了家。”
“然后,就是漫长,看不到希望的磨合期。”谢无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疲惫至极的神情,“我们开始不断地招新人,从青训营提拔,去别的队伍挖人,甚至公开试训。年轻的面孔来了又走,像走马灯一样。”
“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又在世界赛上输了。回来之后复盘,我提出了一个非常激进的战术思路。王勇当场就拍了桌子,他冲我吼:你这个打法,角度太刁钻了!你让新人怎么跟你的节奏?他们根本反应不过来!”
“我当时也很上头,直接就顶了回去:那他们就该练!练到能跟得上为止!”
“我们两个就在空无一人的训练室里大吵,吵到最后,两个人都没了声音。我看着他,看着他的白头发,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还有眼睛里的血丝......我突然就明白了。”
“他不是在否定我的战术,他只是......太累了,也太失望了。他看着那些新人,就像看着扶不起来的阿斗,他比任何人都想赢,却又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们回不去了。”
林锋把脸埋得更深了些,抱着他的胳膊收紧。
“队伍里来了很多新人。”谢无争继续说着,“穆雪松就是那个时候来的,他是个好孩子,他来的那阵队伍里人心惶惶,没人愿意在这种看不到希望的队伍里长留。只有他,从进青训营的第一天起,就没抱怨过一句。”
“他很聪明,学东西很快,战术一点就通。很多时候,我不需要说得太明白,他就能理解我的意图,甚至能提前做出预判。有他在,我肩上的担子,确实轻了很多。”
“不过......”谢无争顿了顿,“现在的他,性格跟我认识的时候不太一样。我记忆里的那个穆雪松,比现在要沉默得多,总是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不让任何人靠近。”
他没有说,那种冷漠,是一种被现实反复捶打后,不得不生出的自我保护的硬壳。
谢无争的声音很轻,像一句叹息,消散在深夜微凉的空气里:“人是很奇怪的生物,明明知道回不去了,却还是不甘心,还是想再试一次,哪怕只有一次。”
“不断地重复,招募新人,磨合,打出一点成绩,然后遇到瓶颈,老人退役,新人离开,一切又回到原点。”
“就像推着一块石头上山,每一次快要到山顶的时候,石头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滚下去。你就只能看着它滚回山脚,然后走下去,重新开始推。”
“很累,真的。有时候深夜睡不着,我就会问自己,这么坚持下去,到底有什么意义?冠军拿过了,荣耀也有了,为什么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在一个还算体面的时候退役,去做解说,或者当教练,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
“可第二天醒来,坐在训练室里,我又觉得,好像除了这里,我哪里也去不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的笑意。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我打到了二十九岁。”
当“二十九岁”这个词从谢无争口中说出时,林锋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僵硬了一下,那是一种触及到记忆深处最痛的伤疤时,身体下意识的应激反应。
“二十九岁那年,很特别。”谢无争停顿了,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鼓起勇气,去重新面对那段被尘封的时光。
“那一年,队伍里有了一点起色。我们提拔上来一个很有天赋的狙击手,打法很像.....很像当年的小新,灵性,果断,枪法又很稳。还有一个经验丰富的老辅助,是从欧洲赛区回来的,战术素养非常高。”
“队伍的化学反应,出乎意料的好。新人敢打敢拼,老人稳得住局势,我这个老家伙,只需要在中间穿针引线,把他们捏合成一个整体。”
“那一年,我们打得很顺。春季赛,我们拿了亚军。夏季赛,我们是冠军。所有人都说,YS好像又回来了,那个曾经的王朝,好像又要复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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