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重生 > 短篇中草药故事集 > 第279章 百草堂之连翘

第279章 百草堂之连翘(2/2)

目录

王宁拿出铜锄,顺着连翘根部周围的土轻轻刨。他的动作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连翘的根须会沿着岩石缝长,得顺着纹路挖,不然容易断。"他边挖边说,"去年有个药农图快,一锄头下去,把整丛根都铲断了,可惜了那片好连翘。"

王雪学着他的样子,在另一丛连翘旁蹲下。她的小锄太小,挖起来费劲,鼻尖很快沁出了汗。"哥,这青翘上有绒毛,是不是要刮掉?"

"不用。"王宁把挖好的连翘捆成束,"入药时连果皮带绒毛一起晒干,绒毛也是药效的一部分。《本草汇言》里说,连翘'散诸经血结气聚',这绒毛能助它'散'得更透。"

正挖着,王雪突然"哎呀"一声。她脚下一滑,差点摔下陡坡,幸好抓住了一丛连翘。等王宁把她拉上来,她手里还攥着几根带花的枝条,手腕却被划出了血。

张娜赶紧从布包里拿出药粉——那是用干连翘磨的粉,撒在伤口上,血很快就止住了。“连翘不仅能清热,还能止血敛疮。”她给王雪包扎时,声音放得很柔,“小时候我在药铺玩,被药碾子砸了手,就是你伯父用连翘粉敷好的。”

王雪望着自己的伤口,突然问:“既然连翘这么好,孙玉国为什么要毁它?”

王宁正把一捆连翘放进竹篓,闻言动作顿了顿。山风穿过连翘丛,花朵簌簌作响,像谁在低声叹息。“因为他只看见药能换钱,没看见药能救人。”他说这话时,目光落在远处的青石镇,镇子在山脚下缩成个小点,“就像这连翘,有人把它当救命草,有人只把它当换银子的货。”

快到中午时,竹篓已经装了大半。王宁正准备歇脚,突然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还夹杂着骂骂咧咧的声音。

“他娘的,这破山怎么这么难爬!孙老板说了,找到连翘就有赏!”是刘二狗的声音。

王雪吓得往王宁身后躲。张娜把竹篓往岩石后藏,低声道:“他们怎么会来?”

王宁皱起眉,拉着两人躲进连翘丛深处。只见刘二狗和郑钦文正顺着山路往上爬,手里都拎着麻袋,脸上满是不耐烦。

“郑哥,你说这连翘真能卖大钱?”刘二狗抹着汗,“孙老板说,只要把这山上的连翘都采光,百草堂就没药可用了,到时候全镇的生意都是咱们的。”

郑钦文啐了口唾沫:“管他呢,老板给钱就行。不过这鬼地方,连条路都没有,怎么采光?”

“笨!”刘二狗踢了踢脚下的石头,“挖不动就砍!把枝条都砍下来,青翘老翘一起捋,总有能用的!”

王宁在草丛里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张娜按住他的手,轻轻摇头。

刘二狗和郑钦文果然开始砍连翘。他们的砍刀胡乱挥舞,金黄的花朵落了一地,连带着没成熟的青翘也被打落,踩在泥里。王雪看得眼圈都红了,死死咬着嘴唇才没哭出声。

等那两人走远,王宁才从草丛里出来。他看着被砍断的连翘枝条,断口处渗出的汁液像在流血。“这些人……”他的声音发紧。

“别气。”张娜捡起一根没被砍断的枝条,上面还挂着几枚青翘,“我们先把能救的收起来。林婉儿既然引我们来,说不定还有更好的地方。”

果然,往山顶再走百米,绕过一道山脊,眼前出现了片更茂密的连翘林。这里的连翘长得更高,枝条上的青翘也更饱满。更妙的是,林婉儿正坐在一块岩石上,手里编着连翘花环。

“我就知道你们能找到这儿。”她把花环递给王雪,“孙玉国的人只敢在低处折腾,不敢往这上面来——这里有几处陡坡,他们那点本事,上来就得滚下去。”

王雪戴上花环,金黄色的花朵衬得她脸红扑扑的。“婉儿姐姐,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连翘?”

“我小时候跟着师父采药,常来这儿。”林婉儿望着连翘丛,眼神柔和,“你看这丛,枝条有手腕粗,至少长了十年。当年我师父说,好药得有好地养,更得有人惜。”

那天下午,他们采了满满三篓青翘。下山时,王雪走在最前面,头上的连翘花环在风里摇晃。王宁背着最重的篓子,脚步却很稳。张娜走在最后,时不时回头望那片连翘林,阳光照在花海上,像铺了层流动的金箔。

回到镇上时,天已经黑了。百草堂的灯亮着,张阳正等在门口,看见他们回来,松了口气:“可算回来了!钱多多来过,说有要事找你,还留下个盒子。”

王宁打开盒子,里面是满满一盒青翘,个个饱满,带着新鲜的泥土气。盒底压着张纸条,是钱多多那歪歪扭扭的字:“王掌柜,以前是我糊涂。这些连翘您先用,不够我再想办法。”

王雪凑过来看,突然笑了:“哥,你看,连钱多多都知道连翘是好东西。”

王宁望着盒子里的青翘,又望向窗外。夜色里,仿佛还能看见后山那片金黄的花海,在月光下轻轻摇晃。他知道,这场仗,他们能赢。

青石镇的乡绅们聚在祠堂时,檐外的雨正下得紧。雨珠敲在青瓦上,噼啪作响,倒像是谁在暗处擂鼓。王宁站在供桌左侧,青布长衫下摆还沾着后山的泥点,怀里揣着三样东西:一枚青翘,一枚老翘,还有张孙玉国卖发霉连翘的账册——那是张阳偷偷抄来的。

供桌右侧,孙玉国坐得笔直,绸衫上的盘扣擦得锃亮,只是手指在膝盖上不停摩挲。刘二狗和郑钦文缩在他身后,活像两只受惊的耗子。

“王掌柜说济世堂用坏药害人,这事得有个说法。”族长磕了磕烟袋,烟锅里的火星明灭不定,“今儿请各位来,就是要辨辨这连翘的理。”

孙玉国立刻站起来,袍角扫过凳腿,带起一阵风:“族长明鉴!姓王的是嫉妒我生意好,故意抹黑!连翘本就性寒,他给体虚的人用,才害人家病情加重,反倒怪我的药?”

“我何时给体虚的人用过连翘?”王宁从怀里掏出青翘,举到众人面前,“大家请看,这是青翘,未成熟时采收,苦寒之性强,专清重症热毒。而这位赵大叔,”他指向站在人群后的赵老栓,“当时疮肿流脓,舌红脉数,是典型的热毒证,用青翘正是对症。”

赵老栓赶紧撸起袖子,胳膊上的疮已经结痂:“是真的!王掌柜的药敷上第三天,脓就变清了,不疼了。”

孙玉国脸一沉:“那李寡妇呢?她喝了你的药就吐,难道也是热毒?”

李寡妇从人群里挤出来,手里攥着个药包:“孙老板别装糊涂!王掌柜早说我脾胃虚寒,不能用连翘,给我换了理中丸。倒是你,前儿个还让刘二狗来劝我买你的‘平安散’,说连翘是毒药!”

刘二狗慌忙摆手:“我没说……”

“你说了!”王雪突然开口,双丫髻在油灯下一晃一晃,“我听见了!你在百草堂门口喊,说连翘会烂肠子!”她从布包里掏出张纸,是她抄的《炮炙大法》节选,“书上写着呢,连翘‘消肿散结,治疮疡’,从没说过会烂肠子!”

孙玉国的额角渗出细汗,他突然指向王宁怀里的老翘:“你说你懂连翘,那你说说,老翘和青翘有什么分别?若说不出,就是装懂!”

这一问正中王宁下怀。他把老翘也放在供桌上,青翘青绿紧实,老翘黄褐开裂,对比鲜明。“青翘采收于白露前,果实未熟,苦寒力胜,清热消肿最宜;老翘采收于寒露后,果实成熟,寒性稍缓,更偏于疏散风热。”他拿起孙玉国卖的老翘——那是张阳带来的样品,“但孙老板的老翘,是霉变后炒焦的,寒性尽失,只剩燥性,用它治病,好比用炭火扑油火,只会越烧越旺。”

张阳适时上前,将老翘掰碎:“大家看,这内里发黑,有霉斑,断面毫无油性。好的老翘,断面应是黄白色,种子带翅,油性足。”他又取来钱多多送来的青翘,“再看这好药,质地坚硬,气微香,味苦而后回甘。”

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有人把自家买的连翘掏出来比对,果然和孙玉国的样品一样发黑。

“难怪我儿子喝了药,疮更肿了!”

“这黑心肝的,拿发霉的药骗钱!”

孙玉国猛地一拍桌子:“胡说!你们都是被姓王的收买了!连翘本就不是什么好药,《伤寒论》里哪用过它?”

“《伤寒论》不用,不代表它不好。”林婉儿不知何时站在门口,雨丝打湿了她的灰布褂子,“《温病条辨》里的银翘散,以连翘为君药,治风热初起,效果显着。孙老板连温病和伤寒都分不清,也敢谈用药?”

她走到供桌前,指着窗外:“后山北坡有片百年连翘丛,我师父说过,这药能在贫瘠山石中扎根,能在风寒里开花,本性坚韧,专克热毒。它是良药,只是遇上了庸医,才被说成毒药。”

这话像把锤子,敲得孙玉国脸色惨白。他突然冲向王宁,想抢那本账册,却被乡绅们拦住。账册掉在地上,散开的纸页上,“发霉连翘五斤,售价银十两”的字迹格外刺眼。

“原来你早知道是霉药!”族长大怒,烟袋往桌上一摔,“青石镇容不下你这种黑心药商!”

孙玉国瘫坐在地上,刘二狗和郑钦文早吓得躲到了门外。雨还在下,祠堂里的药香却越来越浓——那是王宁带来的青翘和金银花散发的气息,清苦中带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王宁弯腰捡起账册,忽然叹了口气:“连翘再好,也治不了贪念。孙老板,你输的不是药,是心。”

他转身对众人说:“连翘虽能清热解毒,但终究是药。脾胃虚寒者忌用,气虚疮疡者忌用,孕妇慎用。用药如用人,得知其性,明其理,才能发挥它的好。”

这时,钱多多从门口探进头来,手里捧着个大箱子:“王掌柜,我又寻了些好连翘,您看够不够?”

王宁望着他,又望向祠堂外的雨幕。雨似乎小了些,远处的天际透出点微光。他知道,等雨停了,青石镇的连翘花会开得更旺,而百草堂的药香,也会飘得更远。

谷雨那天,青石镇的雨终于停了。太阳出来时,百草堂门口的那丛连翘恰好开花,金黄的花瓣沾着水珠,像谁把碎金撒在了绿枝条上。王雪正蹲在花丛前,小心翼翼地给花浇水,她的布包里多了本新的药书,封面上是王宁题的字:“辨药先辨心”。

“小雪,把那筐青翘搬到晒场上。”王宁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杆秤。他的袖口又沾了新的药渍,是炮制连翘时染上的,深褐色的,和旧渍叠在一起,像幅淡淡的药草图。

张娜跟在后面,手里端着个木盘,盘里是刚做好的药锭,上面印着朵连翘花。“钱多多送来的那批连翘,我按老法子加了蜂蜜制过,性子更温和些,老人孩子都能用。”她把药锭摆到柜台前,“赵老栓今早来谢礼,送了筐新摘的香椿,说他那疮彻底好了。”

王宁笑着点头,目光落在镇口的方向。济世堂的门已经关了好些天,门板上贴了封条,风一吹就吱呀作响。孙玉国被族长赶出镇那天,什么都没带走,只留下一库房发霉的药材,最后被张阳带人清理出来,烧成了灰。

“哥,你看谁来了!”王雪突然喊起来。

只见林婉儿挎着竹篮站在门口,篮子里装着些新鲜的野草药。她头上的蓝布巾换了条新的,眼角的皱纹里带着笑意:“后山的连翘结果了,我摘了些来,给你们添药材。”

王宁接过篮子,里面的青翘带着露水,沉甸甸的。“今年的青翘长得真好。”他拿起一枚,对着阳光看,“比去年的饱满。”

“那是因为挖的时候没伤着根。”林婉儿在台阶上坐下,看着晒场上的连翘,“我师父以前说,药材跟人一样,你待它好,它就给你真药效。你还记得去年我指给你的那丛老连翘吗?它旁边新冒出了好几株幼苗呢。”

王雪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婉儿姐姐,你真的不留下和我们一起经营百草堂吗?”

林婉儿笑了,指了指远处的山路:“我还是喜欢山里。不过我会常来的,教你们认新的草药。”她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递给王宁,“这是我师父留下的连翘炮制法子,比寻常方法多了道蜜炙的工序,对小儿热症更稳妥,你留着用。”

王宁接过布包,入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是泛黄的纸,上面的字迹娟秀,边角处还画着连翘的图样,和张娜银簪上的花纹竟有几分相似。

“这字迹……”张娜凑过来看,突然“呀”了一声,从自己的梳妆盒里拿出个旧荷包,上面绣着同样的连翘花,“这是我娘年轻时的笔迹!”

林婉儿的眼睛亮了:“你娘是不是叫张月娘?”

张娜点头,又摇头:“我娘去世得早,我只记得她会绣连翘花……”

“她是我师姐!”林婉儿握住张娜的手,声音有些发颤,“当年我们一起跟着师父学医,她绣的连翘花是最好的。后来她嫁了人,我们就断了联系……”

雨后天晴的光落在三人脸上,带着点暖融融的意味。王宁望着晒场上的连翘,忽然明白过来——有些缘分,就像这连翘的根须,看着断了,其实早就在土里缠在了一起。

入夏时,青石镇的疫病彻底平息了。王宁在镇中心的老槐树下搭了个凉棚,免费给村民们讲解草药知识。他讲连翘时,总让王雪先念一段《本草纲目》,再让张阳演示青翘和老翘的区别,林婉儿则坐在一旁,时不时补充几句山里的采药诀窍。

钱多多也常来帮忙,他不再倒腾药材,而是开了家小药铺,只卖正经药材。他的铺子里摆着个大瓷瓶,里面装满了连翘花,客人进来时,总能闻到股清苦的药香。

这天傍晚,王宁关了百草堂的门,和张娜并肩走在石板路上。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路边的连翘丛里,偶尔有晚归的蜜蜂嗡嗡飞过。

“你看,”张娜指着镇口,“有人在种新的连翘。”

王宁望去,几个村民正往土里栽连翘幼苗,动作小心翼翼的,像在呵护什么珍宝。他忽然想起林婉儿说的话,药材跟人一样,你待它好,它就给你真药效。

晚风拂过,带来满街的药香,那是连翘和金银花混合的气息,清苦中带着回甘。王宁知道,这香味会一直飘下去,飘过青石镇的石板路,飘过后山的连翘丛,飘进每个需要它的人心里。而那些关于连翘的故事,也会像这药香一样,在青石镇代代流传。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