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熊熊烈火,蔓延三府(1/2)
湖州府、嘉兴府、严州府。
这几日,西游释厄传的风潮正在悄然兴起。
但就在大家期待着齐天大圣大闹天宫之时,另一个消息也猝不及防地传开了来。
越王准备造反,同时打算废奴废贱,争取广大奴籍贱籍的支持,聚拢兵员!
因为西游释厄传的忽然兴起,许多人都聚拢在那固定的几个酒楼中,以至于这个消息,极快地在这个酒楼的客人群体中传开了。
自然地,也传进了不少家奴出身的人的耳中。
他们被这个消息击中,并没有狂喜和兴奋,反而有些呆滞,也有些茫然,甚至有些手足无措得像是此事与他们无关一样。
他们想过混吃等死,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他们也想过努力工作,辛勤劳动,争取主家哪日开恩,让他们得脱奴籍;
但他们独未想过,会有废奴这样的可能。
与此同时,一听见造反、废奴这样的词句,不少士绅都极其敏感,立刻上报了官府,而地方官府也来得极快。
但等衙役们来了,一通询问之下,一开始散播这一番言论的人,竟然早已在悄无声息中逃之夭夭了。
官府的人,只好把酒楼掌柜叫来一番呵斥。
但掌柜的也是有背景的,压根就不惧他们,衙役们也只好悻悻离开。
酒楼之中,接着说书接着吃。
酒楼的后院之中,三队人马都各自心惊肉跳地后怕着,同时一股刺激之感,在他们心头悄然生出。
湖州府的沈家酒楼里,周坚和宋辉祖以及另外两名书生,外加沈千钟派来的那位老成持重之人,围着一张桌子坐下,面面相觑。
“你们说,能成么?”
周坚率先打破沉默,问出了那个其实大家都有些想问的问题。
一个书生叹了口气,“江南蓄奴之风,蔚为壮观,听说有豪富之家,家奴近万,而且几乎每家士绅,皆有蓄奴之举,齐侯若想凭这样一个消息,就撬动这风靡整个江南的事情,实在是有些难啊!”
另一个书生犹豫片刻,咬牙道:“实不相瞒,我家当初已然是山穷水尽,祖辈留下的几亩薄田,已经被乡绅用尽各种手段,盘剥殆尽,家父曾经数次走投无路,但都咬牙不曾为奴,因为一代为奴,世代为奴,这些人身上缠绕的枷锁,不是那么轻易便能打开的。”
宋辉祖闻言抿了抿嘴,老实说,这要不是齐公子的吩咐,他都要觉得对方是在异想天开,痴人说梦了。
毕竟那可是家奴啊,虽然北地没什么蓄奴之风,但宋辉祖身为山西最顶级的二代,自然是有所耳闻也有所目睹的。
而且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在某些时候来说,家奴的日子甚至比起挣扎求活的普通人还要好,他们真的愿意去拼命吗?
这样的局面,真的能够仅凭这样便撬动得了吗?
他轻叹道:“反正现在也把火星子洒出去了,能不能行,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那个随队同行,实则暗中掌控着整个事情进展的汉子听着众人的话,开口道:“诸位,在下的才学不及诸位,但在下以为,既然齐侯和我家主人,都定下了此事,并且定下了行事的方针,他们二人的智谋,也非我等能比,我等不如按照计划,步步为营,再观后续?”
周坚重重点头,直接表态,“卢兄说得对!我周坚比起政哥儿的本事,那是仿如云泥,既然政哥儿说这事儿能办,那就一定能办,我们疑惑也好,质疑也罢,倒不能真的否定了政哥儿的安排!”
宋辉祖闻言也点头,“周兄这话不错,既然齐侯吩咐了,这便是命令,一切成败也好,都得等到事后再说,我等的确不能擅作决断!这也是为官为臣之道。”
这两人都定调了,其余众人两人自然也没意见。
众人便悄悄起身,在掌柜帮忙的掩护下,离开了酒楼。
按照计划,他们还有下一步的行动呢!
苏州城中,沧浪园的后院里,沈千钟坐在桌前,面前摆着齐政当初交给他的西游释厄传原稿。
每看一次,他就会感慨一次齐政的牛哔。
以他的能耐,自然不会仅停留在故事上,而能够从中瞧见那谋篇布局和精采博弈。
他心底对齐政所说,此乃他恩师所作的说法,已经信了几分。
因为这等文章,未曾见过庙堂之高的,大概率是真写不出来。
不过此时,他并没有欣赏此文的心思,他安静地翻着,停留在大闹天宫的那一回上。
按照计划,此刻在湖州府、嘉兴府、严州府,他派出去的人,应该已经开始第一次的散播。
这两日,他找来侄子,甚至冒险将自己的大哥请了过来,仔仔细细地再度问过了相关情况。
越问,便越是心惊。
他低估了江南士绅蓄奴的风气和程度,更低估了这件事情的牵扯。
不过同时,奇才如他,也从齐政的计划中明白,蓄奴之风的愈是风靡,愈是严密,便愈有可能成功。
因为,只有压迫够深够狠,反抗的力度才会够猛。
也只有在压力累积到了足够的程度之时,才会在轻轻揭开一个小盖子的时候,轰然炸开。
他的目光望向杭州的方向,很想问一句那个惊才绝艳的少年,你到底有多少信心?
此刻的齐政,刚刚回到了杭州府城。
付同知将他送到院门口,朝着他恭敬拱手,“大人今日辛劳,且好好休息。”
随行的贺间,面色登时变得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付同知脸上那恭敬的笑容,就仿佛是深深的嘲讽,笑得越恭敬,就好似嘲讽得越开心。
但他还没办法,因为他们又经历了一个几无所获的白天,于是,他只能如同无能狂怒一般,恶狠狠地看着付同知。
承受着这样的目光,付同知非但不惧,反倒还愈发恭敬地朝着齐政一拜,“齐侯,明日下官还是今日这个时候,在此等候大驾,不知可否?”
面对这近乎于直接打脸的举动,齐政的面色也没有什么变化。
单说这份气度,他就确实比贺间更像一位大人物。
面色沉稳平静的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付同知,缓缓点头,“可。”
说完,便径直走了进去。
这最后的举动,似乎也暴露出,他的心情并非如表面上那般平静。
付同知的心头,愈发得意,齐政越无礼,就表露了他心头越挫败,也显示了他们的策略越有效。
他迈着欢快的步子,哼着小曲,去往府衙。
而另一边,齐政走进院子,贺间在一旁愤愤不平,“大人,你瞧见了吧,这就是他们一手编织的网,密不透风,压根找不到突破之处啊!”
“大人这一手将计就计,虽然巧妙,但还是无法冲开他们的封锁,下官以为,咱们需另觅他法了!”
齐政脚步一顿,转头看着他,“贺御史,如果你能想到很好的破局之法,本官会非常高兴。但如果你暂时没有法子,请不要打扰本官思考。”
说完,他转身走进了房间。
贺间愣在原地,愕然片刻,转身离开。
房间之中,齐政独坐在桌前,脸上没有任何的失落,相反,他的眼底甚至还带着几分期待。
按照他和沈千钟的计划,沈千钟现在应该已经开始了。
谋略,从来不是什么如钟表般紧密的一环扣一环。
定下大方向,有个大框架,大家干中学,学中改,改中成。
就比如他和沈千钟要谋的这次破局,没有什么精细到让人惊讶的环环相扣,有的只是他齐政发现了一个可以破局的点,又拥有有可能破局的力量,双方大致商议了个步骤,就开始了。
他相信,沈千钟的谋划没有问题。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些家奴们真的会如他所愿那般行动吗?
这个问题,沈千钟会疑惑,经办的人会质疑,甚至身处局中的士绅们如果知晓齐政的打算都会嗤之以鼻,但偏偏,齐政是天底下唯一一个知晓答案的人。
眼下的江南与前世明末的情况如出一辙。
而前世的明末,那一场震惊天下的江南奴变,就是最有力的答案。
无数的江南豪族、士绅,都在那一场席卷整个江南的家奴惊变之中,身死族灭,抑或被迫逃亡。
那轰轰烈烈的火,虽然被历史刻意地掩埋,却在人心之中久久燃烧。
当一群人,不再是人,而是世仆、义子、家生子,是在制度意义上被视作了宗族私产;
当一群人,对外是族人,对内是牲口,被限制婚姻、限制迁徙、逃亡即追杀,剥夺了为人的基础;
当一群人,陷入了最精密最严酷的剥削之中,一切都如宗族的牛马一般,被吃干抹净;
当一群人,他们爷爷的爷爷是奴,他们孙子的孙子也将是奴,这个身份,将会被世世代代,如影随形地伴随着他的血脉,就像一块永远望不到头的黑暗幕布,将他们的人生,和他子孙的人生,彻底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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