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屈辱的过往真的能忘记吗?(2/2)
陆闻礼拎着垃圾袋走出卧室门,轻轻带上。就在他走到玄关,将垃圾袋放在门外准备转身回来时,他愣住了。
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许意楹穿着单薄的睡衣,赤着脚,站在门内昏暗的光线里。她没有走出来,只是站在那里,目光越过客厅,落在刚刚放下垃圾转身的他身上。
陆闻礼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攥住了。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在尝试。尝试走出那个禁锢她的房间,哪怕只是推开一道门缝,哪怕只是短暂地站在门口,望向有他在的空间。这对深陷抑郁泥沼、对黑暗和陌生环境充满恐惧的她来说,是迈出了多么艰难的一步。她是在努力,用尽力气想要挣脱那无形的枷锁。
他强压下心头的激动和翻涌的心疼,没有立刻走过去,怕惊扰了她这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他只是站在原地,对她露出一个极其温和、带着鼓励的微笑,轻声道,“楹楹,地上冷,穿上拖鞋好吗?”
许意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又看了看他,迟疑了一下,慢慢退回去,穿上了床边的拖鞋。然后,她再次出现在门边,这次,她扶着门框,一只脚试探性地迈出了卧室的门槛,踏在了客厅的地板上。灯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她微微眯了下眼,似乎有些不适应这比卧室稍亮的光线。
陆闻礼这才慢慢走过去,没有靠近,保持着几步的距离,声音放得更柔,“要不要在客厅坐一会儿?”
许意楹点了点头,像完成一项艰巨任务般,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挪到了沙发前,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身体依旧有些紧绷。
陆闻礼没有立刻坐下。他转身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许意楹需要服用的抗抑郁药,仔细按照剂量倒好,又接了一杯温水。然后他走到沙发旁,蹲下身,将药片和水杯递到她面前,眼神专注地看着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耐心和轻柔,带着哄孩子般的低哄,“楹楹,吃药吧。”
许意楹的目光落在他掌心的白色药片上,又抬起看了看他。那眼神复杂,有抗拒,有疲惫,但最终,在那温和而坚持的目光注视下,她伸出手,从他掌心拿起了药片。她没有再犹豫,微微仰头,将药片放进嘴里,接过水杯喝了一大口水,喉头滚动,咽了下去。
陆闻礼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些。他接过空水杯,放在茶几上。许意楹则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屏幕亮起的光映在她脸上,变换着色彩,她眼神有些放空,并没有真的在看什么。
陆闻礼看着沙发,以前他总习惯坐在她身边,揽着她一起看。但现在……他迟疑了。他怕自己的靠近会再次惊扰她,破坏这来之不易的片刻宁静。最终,他选择了沙发最边缘的位置坐下,身体微微倾向她,却保持着一段清晰的距离。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落在她身上,留意着她细微的情绪变化,而不是在电视屏幕上。
客厅里只剩下电视里嘈杂的背景音。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无法言说的沉重。
夜渐渐深了。陆闻礼看了一眼时间,轻声说,“楹楹,很晚了,该休息了。”
许意楹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她关了电视,客厅瞬间安静下来。她站起身,慢慢地往卧室走。
走到卧室门口,她停住脚步,却没有立刻进去。陆闻礼跟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也停下了。他看着她单薄的背影,知道黑暗和独处对她而言意味着新一轮的恐惧。
“楹楹,”他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别怕。我今晚……就在门口陪着你。”他没有说“睡在客厅”,而是强调了“门口”,给她一种更近的、触手可及的安全感。
许意楹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她没有回头,只是站在那里,背对着他。过了好一会儿,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才低低地传来,破碎得让人心碎,“陆闻礼……你别对我这么好……”
陆闻礼的心猛地一沉。
“……不然,我怕我会舍不得跟你分手了。”
这句话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陆闻礼的心脏最深处。痛楚瞬间蔓延开来,几乎让他窒息。他几乎是立刻上前一步,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急切和卑微的哀求,“楹楹,那我们便不分了,好不好?我们不分手了,我们重新开始,我照顾你,我们……”
“不好。”许意楹打断了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她终于转过身,脸上已满是泪痕,眼神里交织着痛苦、清醒和一种近乎残忍的坚定。“不好。”她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在说服他,更像是在说服自己。说完,她不再看他,快步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那声轻微的关门声,却像重锤砸在陆闻礼的心上。他僵立在门口,许久,才慢慢弯下腰,巨大的失落和无力感几乎将他压垮。他靠着门板滑坐到冰凉的地板上,后背贴着门,仿佛这样就能离她近一点。
他沉默地起身,去客卧抱来了被褥和枕头,就在许意楹卧室门外,铺了一个简单的地铺。没有垫子,坚硬的地板透过薄薄的被褥传递着寒意。他躺了下来,面朝着那扇紧闭的门。客厅的灯还亮着,如同他之前承诺的那样,给卧室门缝透进一丝光亮。他睁着眼,望着那扇门,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里面那个让他心碎又无比珍视的人。
门内,许意楹躺在床上,同样睁着眼睛,毫无睡意。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巾。陆闻礼那句卑微又充满希冀的“那我们便不分了,好不好?”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撞击着她本就摇摇欲坠的决心。她想起他跪在冰冷瓷砖上的样子,想起他僵着身体任由她抱着时的隐忍,想起他点汉堡时的笨拙,递药时小心翼翼的温柔,还有他坐在沙发边缘那刻意保持的距离……他的好,他的痛,他的悔,此刻都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切割着她试图封闭起来的心。
她舍不得,真的舍不得。这份舍不得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缠绕着她的理智,让她几乎要动摇那个“深思熟虑”的分手决定。可是,只要想到“那天”,想到他出现时带来的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和绝望,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无法愈合的创口就再次翻涌上来,冰冷地提醒着她那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别对我这么好……”她在黑暗中无声地啜泣,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阿礼……我该怎么办?”
门外,陆闻礼听着门内隐约传来的、压抑到极致的细微啜泣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反复揉捏。他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着冰冷的门板,仿佛想隔空传递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烟瘾又犯了,可他不敢再抽,怕那味道飘进去让她不适。他就这样静静地躺着,守着,像一尊固执的哨兵,守着门内那个在爱与痛的深渊里挣扎的灵魂,也守着自己那早已千疮百孔、却依然不肯熄灭的微弱希望。客厅的灯光苍白地笼罩着他,在他脚边投下长长的、孤独的影子。烟灰缸里,那半截早已熄灭的烟蒂,静静地躺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