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药泥、夜雨与生命呼号(1/2)
《五律·抗洪筑桥》
浊浪裂残桩,孤身抵断梁。
药泥融血热,榫卯悟心刚。
槌落千钧力,桥连一线光。
凡躯扛劫厄,道在木尘香。
叶青回到村里临时安置的简陋窝棚,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灯油燃烧的呛人烟味和人群聚集的浑浊气息。角落里,阿璃正守着一个瓦罐,小心翼翼地用蒲扇控制着炭火。罐口弥漫出浓郁苦涩的药味,闻之令人精神一振。
“师兄回来了?”阿璃抬头,借着昏暗的油灯光,一眼就看到了叶青手上醒目的伤痕和水泡。她秀气的眉头立刻蹙起,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轻声道,“快过来,我调了点化瘀清热的药泥,刚给几个砸伤脚的叔伯敷上,还剩些。”
叶青默然走过去,在阿璃旁边的小木凳上坐下,将双手摊开在膝盖上。阿璃放下蒲扇,用木勺舀起一勺温热的、墨绿色药泥,动作轻柔地敷在叶青掌心破皮红肿的地方。药泥接触伤口的瞬间,带来一阵清凉的刺痛,随即是舒缓的微麻感。
“这凡俗之躯,当真脆弱。”叶青看着阿璃专注敷药的动作,感受着掌心的清凉和刺痛,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的自嘲,也有一丝对全新体验的复杂感受。
“可也真实,不是吗?”阿璃头也没抬,声音轻柔却坚定,“师兄你看,今日我守着这药罐,听那些叔伯婶子诉说病痛,那痛苦、那期盼,都实实在在。比我们在山上炼一炉‘九转还魂丹’,看着丹药氤氲霞光,感受要真切得多。”她顿了顿,用小指仔细地将药泥抹平在叶青虎口边缘的伤口上,“就像你手上的伤,痛是真的,但……师兄方才挥槌落凿时,我路过看了一眼,那笨拙里透出的那股子‘劲儿’,却是我从未在你身上见过的。很沉,很稳,像在……扎根?”
叶青微微一震,抬眼看向阿璃。少女明亮的眼眸在昏黄油灯下闪烁着清澈的光,映照着他此刻的狼狈,也映照出他心底一丝微妙的触动。扎根…这个词,竟意外地契合了他今日在笨拙挥槌时,感受到的那一丝沉入大地的滞涩与逐渐清晰的“合”之意境。
“阿璃师妹说得在理。”一个清冷的声音从窝棚门口传来。白如雪不知何时站在那里,一袭素净的布裙,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显得纤尘不染。她缓步走近,目光扫过叶青敷着药泥的手掌,又落到阿璃熬药的瓦罐上,最后停留在叶青脸上,那双清冷的眸子似乎能穿透表象。“道心蒙尘,需以红尘烟火擦拭。师兄今日这‘木匠’做得值,手上这伤,便是擦拭的痕迹,亦是印记。”她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察的力量。
“白师姐,”阿璃看向她,“听说你今日去了村西头?”
“嗯。”白如雪淡淡应了一声,走到窝棚唯一的破窗前,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村西王老三家,媳妇怀胎十月,胎位不正,稳婆束手,凶险得很。”她语气依旧平淡,但叶青和阿璃都敏锐地捕捉到了那平淡下的一丝凝重。白如雪虽精研医道,但接生之术,尤其涉及难产,于她亦是陌生领域,更遑论此刻灵力尽封。
窝棚里一时陷入沉默,只有瓦罐中药汁翻滚的细微咕嘟声。叶青看着自己敷药的手,感受着那清凉下尖锐的刺痛;阿璃守着药罐,鼻尖萦绕着苦涩的药香;白如雪临窗而立,背影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单薄,仿佛在对抗着窗外无边夜色里潜藏的未知凶险。三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道场”之中——木屑、药香、生命的呼号。
夜色,如浓稠的墨汁,无声地浸透了清溪村。寒风刮过断桥残桩的呜咽,似乎也预示着某种不安的涌动。
叶青躺在窝棚角落冰冷的草铺上,掌心伤口的刺痛感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闭着眼,脑海中却反复回放着李老把头挥动锛凿的弧光,回想着那“咔哒”一声落榫的脆响,回想着自己挥槌时从笨拙到那一丝奇异韵律的转变。力量在血肉筋骨间的传递,木料纹理在工具下的顺从与反抗,榫卯咬合瞬间那种浑然一体的稳固感……这一切,如同无数细碎的画面,在他封闭的道心深处碰撞、重组。体内沉寂的灵力依旧毫无波澜,但一种全新的、基于肉身与技艺的“力量感”,却如同地下的暗流,悄然滋生、奔涌。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风声渐紧,带着一种不祥的呜咽。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重的水汽,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几日后,当一道撕裂夜幕的惨白闪电,伴随着将大地撼动的滚雷骤然炸响时,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以比上一次更加狂暴的姿态,倾泻而下!
豆大的雨点不再是坠落,而是如同密集的冰雹般疯狂地砸向大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噼啪声。狂风卷着冰冷的雨幕,像无数条鞭子,狠狠抽打着一切。刚刚平静没几日的清溪,瞬间化作一条暴怒的浊黄巨龙,裹挟着上游冲刷下来的更多泥沙、断木、碎石,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暴涨!
“发水啦!快跑啊——!”
“桥!新桥还没搭完!”
“老天爷啊!这是不给人活路啊!”
凄厉的哭喊和绝望的呼号瞬间被狂暴的雨声和洪水的怒吼撕碎、淹没。村民们惊恐地从睡梦中惊醒,仓皇失措地涌向高处,乱作一团。有人抱着孩子哭喊,有人徒劳地想抢救一点家当,更多的人则彻底被绝望吞噬,瘫软在冰冷的泥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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