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莫须有风波(2/2)
“芳卿且看,”他朝她眨眨眼,想起在庆朝,士子们以诗会友化解纷争,此刻用一碗汤羹破局,倒也有趣。
十分钟后,四合院的石桌上摆起粗瓷碗。
苏明远挽起道袍袖口,露出小臂上淡青色的血管——那是常年握笔留下的痕迹。他往沸水里投入乌梅,浓烟升起时,忽然想起在太学,同窗们围炉煮茶论道的场景,此刻虽无“谈笑有鸿儒”,却有“往来皆白丁”,倒也别有意趣。
“这酸梅汤,该配着井水镇过的西瓜吃。”
他往碗里撒桂花,“庆朝时,富贵人家用冰鉴镇果,寒门学子就着树荫啃瓜,各有各的消暑法。”
有人小心翼翼尝了一口,眼睛忽然亮了:“真的和买的不一样!没那么甜,还有回甘!”
“是啊,像是小时候奶奶煮的味道。”
“苏明远,你真的没学过?”
苏明远望着他们发亮的眼睛,忽然想起在《东京梦华录》里读到的“巷陌茶坊,卖酸梅汤、雪花酪”,千年之后,这碗汤竟成了他的“自证文书”。指尖触到石桌上的茶渍,他忽然轻笑:“在下学的不是‘怎么做酸梅汤’,而是‘怎么不忘记’。”
这时,林婉儿抱着一摞文件夹冲进院子,发间的玉簪歪了:“明远,我把你在古代的——”话未说完,瞥见满院的人,慌忙住口。
“是这个吗?”
苏明远从她怀里抽出一本线装书,正是庆朝的《农桑辑要》,“诸位请看,此书成于至元十年,比西方同类着作早三百年。在下失忆前,便常读此类书。”
他翻开书页,指腹掠过“种桑法”的插图,想起在现代图书馆,用放大镜比对古籍影印本的日夜,那些墨香与纸页的触感,从来不是“剧本”能教会的。
人群渐渐散去时,月亮已升到中天。李芳瘫坐在石凳上,望着空碗叹气道:“真有你的,用一碗汤就打发了记者。”
“非是打发,”苏明远收拾瓷碗,“古人云‘治大国若烹小鲜’,今日不过是‘烹小鲜’以破大惑。”他忽然指着墙上的爬山虎,“你看,这藤蔓若被风雨打压,便会攀得更高——正如在下的‘记忆’,越被质疑,越要在日光下舒展。”
林婉儿替他拂去道袍上的桂花,忽然轻笑:“刚在巷口,听见有人说‘就算他是假穿越,这酸梅汤也值了’。”
“假作真时真亦假,”苏明远望着夜空中模糊的星子,想起庆朝的星空,“在下只需问心无愧,至于他人信与不信……”他摸出袖中的罗盘玉佩,“这罗盘永远指着南北,人心却各有方向,强求不得。”
李芳忽然指着他的手:“你的手……”
苏明远这才发现,方才熬汤时被沸水泡红的虎口,此刻正微微发颤。他想起在庆朝,第一次熬药烫到手指,夫子笑他“四体不勤”,如今却能凭这双“勤”了的手,熬出一碗让现代人信服的酸梅汤,不禁哑然失笑——原来“穿越”与否从来不是关键,关键是这双手,既能握毛笔,也能端瓷碗,既能写策论,也能熬茶汤。
夜风裹着石榴花香袭来,苏明远忽然听见远处的钟楼敲响十下。他望着四合院的青砖灰瓦,又看看手机里还在滚动的热搜,忽然觉得自己像个站在时光渡口的摆渡人——一边是故纸堆里的千年月光,一边是现代都市的霓虹星光,而他手中的船桨,便是这碗酸梅汤,便是那篇策论,便是每一个认真活在当下的瞬间。
“睡吧,”林婉儿递来创可贴,“明日还要去书院上课呢。”
“嗯,”他贴上创可贴,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摸出颗糖纸包着的梅子,“给你,庆朝的‘雕花梅’,配酸梅汤正好。”
月光下,林婉儿望着糖纸上的暗纹笑了:“你呀,连糖纸都要‘复古’。”
苏明远抬头望星,罗盘玉佩在掌心泛着温润的光。那些质疑的声音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熬汤时乌梅在沸水中舒展的模样,是人群中有人说“这味道像奶奶”时的眼神。他忽然明白,真正的“穿越”从来不是身体的跨越,而是当你捧着一颗真心,那些旧时光里的美好,便会自然而然地,在现代的土壤里,开出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