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新南疆(2/2)
新建的西南总督府内,他赤着上身,只穿一条长裤,正对着一幅巨大的沙盘,亲手将一枚枚代表卫所兵力的小旗,插进云贵川三省的版图。汗水顺着他刀削斧凿般的肌肉线条滑落,滴在干燥的沙土上,瞬间便消失不见。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恭贺。那道任命他为【西南总督】,节制三省军政,手握地方官吏举荐大权的圣旨,就是对他这半年来冷酷执行力的最好奖赏。
他成了事实上的“西南王”。一个没有本地根基、不沾亲带故、只对皇帝一人负责的“西南王”,有关系的大部分被他杀了。
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没有丝毫人情世故,只有绝对的忠诚与命令。皇帝需要一把锋利、听话且无情的刀来镇守这片新土,而他,沙定山,就是那把最完美的刀。
至于那些藩王们,一封申饬蜀王的诏书和一封嘉奖岷王的亲笔信,早已让所有朱家宗室看清了新的游戏规则。皇帝用最直白的方式告诉他们:血缘,不再是护身符。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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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最南端,哀牢山。
终年不散的瘴气,如同一条条灰绿色的巨蟒,缠绕着密不透风的原始丛林。一支由儒林卫和神武军组成的精锐小队,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湿滑的腐叶上,执行最后的“清剿”任务。
他们的目标,是前阿迷州土司普名声的最后一处藏身之所。
行动顺利得诡异。山寨里空无一人,只有几只受惊的野猴在林间尖叫着逃窜。一名年轻的儒林卫在搜查一间摇摇欲坠的祖祠时,脚下的木板忽然一沉,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密道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尚未完全熄灭的火堆,啃剩的兽骨,还有几件风格奇特的编织物,都证明不久前还有大批人在此生活。
“都尉,您看这个!”
一名士兵的惊呼,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一处石壁上。
那是一幅用朱砂和兽血仓促绘成的地图。地图的中心是云南,而从边境线上,数条粗大的血色箭头,穿过山川河流,分别指向南方的红河下游,和西方的伊洛瓦底江流域,最终,所有的箭头都汇入了一片广阔无垠的蓝色海域。
海域上,画着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怪船,三根高耸的桅杆上,挂着数十面鼓胀的巨帆。
随军的儒林卫学者凑上前,借着火把的光,辨认着地图上那些用汉文和一种扭曲字母混合标注的地名。他的声音因震惊而颤抖:
“红河……那是安南郑氏的地盘……伊洛瓦底江……那是缅甸东吁王朝的王都……天哪,这不是逃亡……这是……这是在接引!”
他猛然意识到,那些叛乱土司最核心的子嗣,那些本该被斩草除根的“余孽”,根本没有死。他们被一股未知的力量,悄悄地带走了,越过了帝国的疆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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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昆明总督府。
沙定山依旧站在那巨大的沙盘前,只是身上的小旗已经焕然一新。他刚用晚膳,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丝绸长袍,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如同一尊沉默的神只。
一名黑衣的儒林卫密探,如幽灵般滑入室内,将一份火漆密封的文书,轻轻放在他手边的案几上。
沙定山头也未抬,仿佛早已预料到他的到来。他拿起文书,用指甲利落地划开封口。
正是哀牢山溶洞中的发现。
他逐字逐句地看着,眼神平静如深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阅读一份关于秋粮收成的寻常报告。
直到最后一行,他的瞳孔,才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终于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那一行蝇头小楷写道:
“……经查,接引叛逆者,与安南郑氏、缅甸东吁王朝均有勾连。其背后,更有红毛夷之三桅战舰,以贸易为名,暗中资助……”
沙定山默默合上情报,没有说话。他将那张薄薄的纸凑到烛火边,静静地看着火焰将它一寸寸吞噬,直到化为一小撮黑色的灰烬。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
新南疆的月色正好,高原的夜空格外清朗,远处城中隐约传来几声犬吠,一片安宁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