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灯还亮着(1/2)
年度评估会后的第三天,晨光熹微,一封来自司法部办公厅的密函打破了织光联盟总部的宁静。
函件的烫金徽章在灯下闪烁着权力的冷光,内容却出人意料地炽热——提议将“织光联盟”纳入首批“社会治理创新典范单位”,并由央视新闻中心成立专题报道组,进行为期一周的深度采访。
这是官方最高级别的认可,足以让联盟过去所有的质疑者闭嘴。
然而,苏明玥修长的手指抚过那行“典范单位”的字样,眼神却比窗外的晨色更加沉静。
她没有当即应允,而是拨通了办公厅宣传组的联络电话。
“感谢贵部的认可。”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关于专题报道,我方全力配合,但有一个前提条件:采访对象必须包括三位曾被强制送入‘情感矫正营’的农村青年,他们是我们最早的求助者,也是联盟精神的起点。”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一个圆滑而略带歉意的声音:“苏女士,我们理解您的想法。但这三位的经历……恐怕在镜头前的形象不够正面,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社会争议。您看,我们是不是可以聚焦于联盟的专业团队和成功案例?”
“不够正面?”苏明玥的声线陡然降了八度,寒意穿透电波,“他们的‘正面’,不该由你们,或者我们来定义。他们活着,并且努力地活着,这就是最正面的形象。”
对方还在委婉地坚持,苏明玥却不再多言,直接挂断了电话。
当夜,她把自己锁在数据中心,亲自调取了那三位青年近半年来所有的“自主身份声明”记录——那是他们每天用来确认自我认知、对抗记忆污染的简短独白。
她又翻出社区活动影像,看着他们在田埂上放声歌唱,在村里的集市上笨拙地叫卖自己种的蔬菜,在夜校课堂上专注地盯着黑板。
凌晨四点,一段三分钟的短片在她手中诞生。
没有配乐,没有旁白,只有粗粝而真实的生活片段,以及他们用方言念出的、一句句质朴的自我声明。
她将短片作为附件,附于一封措辞强硬的回函中,只写了一句话:“请看完这段视频,再决定谁有资格定义‘正面’。”
次日上午九点,宣传组的电话再次打来,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苏女士,我们被深深打动了。您的提议,我们完全同意。”
同一时刻,苏明心正站在“织光讲堂”的直播镜头前。
这一期的主题是《如何面对“你还没放下”》,在线人数突破了五十万。
她一袭白裙,温婉知性,正条理分明地剖析着外界强加于幸存者的“康复枷锁”。
突然,一条加粗的弹幕在评论区急速滚过,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精准地刺向她:“苏老师现在风光了,是不是早就忘了当初是谁替你疯?”
嗡的一声,苏明心感觉整个直播间的灯光都在脑中炸开。
那行字仿佛一个咒语,瞬间将她拉回那个被药物和电击支配的童年。
她藏在讲台下的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但脸上依旧维持着职业的微笑,没有看漏任何一个互动环节,也没有下令删除那条评论。
直播在一片“老师辛苦了”的弹幕中结束。
苏明心关掉镜头,脱力般地靠在椅背上,冷汗浸湿了后背。
她没有去追踪那个ID,而是驱车回到老宅,在布满灰尘的储藏室里,翻出了一个早已泛黄的牛皮纸袋。
里面是她童年时期的用药记录。
一页页翻过去,那些陌生的药名和冰冷的剂量数字让她阵阵作呕。
直到最后一页,在病历的最边缘,她发现了一行几乎难以辨认的医生手写字迹:“M-07剂量翻倍,因S.M.X抗拒意识同步。”
S.M.X,苏明心。
M-07,那个让她每晚都在噩梦中尖叫的药物。
抗拒意识同步。
她死死盯着那几个字,积压多年的委屈与愤怒化作一股灼热的岩浆,冲破了理智的堤坝。
她没有哭,而是拿出手机,将这行字拍了下来,裁剪、锐化,制成了一张清晰的幻灯片。
一周后,新一期“织光讲堂”开场。
巨大的投影幕布上,没有主题,没有欢迎语,只有那句冷酷的医生手记。
苏明心站在幕布前,第一次在公众面前卸下了所有温婉的伪装,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很多人问我,为什么那么抗拒‘放下’。现在我告诉你们,我抗拒的不是药,不是治疗,而是被当成另一个人活着。”
话音落下的瞬间,弹幕疯了。
没有一句质疑,没有一句揣测,满屏都是同一句话,以千万种不同的ID汇聚成一股洪流:“我们都在抗拒。”“我们都在抗拒。”“我们都在抗拒。”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顾承宇的研究中心迎来了首批实习生。
他亲自带领他们参观“沉默的证据”展厅,那里陈列着从全国各地收集来的、曾被用于精神控制的物品。
当走到一个被命名为“权威者的低语”的展柜前——里面是一支录音笔和几本心理学着作——一名叫文文的女生突然脸色煞白,浑身发抖,随即蹲在地上,发出压抑的呜咽。
同事们手足无措,顾承宇却挥手示意他们退后。
他没有上前搀扶,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用自己的存在构建了一个安全的空间。
等女生情绪稍稍平复,他才轻声问:“需要我在这里陪你吗?”
女生抬起泪痕斑驳的脸,断断续续地吐露了真相。
她的研究生导师,一位学界泰斗,曾以“心理干预前沿实验”的名义,对她进行了长达两年的精神操控和行为诱导,将她的自我意志一点点瓦解,变成了他学术成果中最完美的“实验品”。
周围的实习生义愤填膺,有人当场就要报警。
顾承宇却制止了他们。
他知道,此刻任何激烈的外部介入,都可能对这个女孩造成二次伤害。
他将文文带到自己的办公室,没有追问细节,而是启动了基金会内部一项极少动用的“非成果性研究基金”应急通道。
“我们不会报警,也不会公开,”他对女孩说,“除非你准备好了,并且亲自提出要求。现在,我们能做的,是为你安排一个匿名的叙事小组,由和你经历相似的人组成。同时,我会联系苏明心老师的团队,为你提供专业的话语支持,帮你找回属于你自己的语言,去描述发生过的一切。”
一周后,顾承宇收到了一份来自文文的口述报告。
报告没有控诉,没有悲情,只有冷静到近乎残酷的细节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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