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1/2)
大红的喜字剪的歪歪扭扭,摊在梳妆台,明天就是我出嫁的日子了。
南方的雨夜湿漉漉的,让皮肤感觉有些粘稠。
窗外偶尔有车灯扫过时,室内便划过一道光弧,照亮了贴满喜字的墙壁,旋即又暗了下去。
空气里有新家具的漆味和香薰蜡烛的甜腻,它们混在一起,闷得我胸口发慌。
伴娘们打闹着下了楼,脚步声渐渐远去,房里安静了。
我一个人坐在床沿,手指抠着滑腻的缎面被套,试图把那一丝没由来的心慌给摁下去。
可是它盘桓着,始终挥之不去。
脑子里总是回想起前阵子北方的那个电话,母亲的声音充满干涩和疲惫:
“你堂兄出事了,你别回来!场面不好看,而且路又远,这边乱糟糟的。”
堂兄从工地的高架上掉了下来,摔得一塌糊涂。
可是母亲为什么不让我回去送送?从小到大,就属他和我们家最亲。
一阵没来由的冷风掠过后颈,我猛地一颤,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也许是太累了吧。明天,明天一切都会好的。
我强迫自己躺下,关掉台灯,把自己埋进了柔软的枕头里。
睡意缓缓袭来,我的意识开始模糊。
……冷。
刺骨的冷,从四面八方侵来。
然后我“感觉”到了。
一个冰冷的“存在感”,站在床沿。
我猛地睁开眼。
一个人形的轮廓,就立在我的床边,个子极高,几乎顶到了天花板。
它没有脸,没有五官,那头的位置只是一团旋转的黑影。
我想要尖叫,喉咙却被铁钳死死扼住,一丝声音都漏不出。
想动弹,四肢却被无形的东西牢牢捆在床上。
那东西微微俯下身。
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钻进鼻腔。
它“看”着我。
紧接着,一个声音直接钻进我的脑髓深处:
“妹妹……我来了……”
堂兄!是堂兄的声音调子!
可又完全不是,这声音里都是恶意和冰冷!
那团头颅形状的黑漆猛地向我压下来!
“啊——!”
我弹坐起来,心脏疯狂跳动着,咚咚咚,快要炸开。
眼前什么也没有,卧室里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还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光。
台灯开关被我打开,暖黄的光线驱散了房间的黑暗,却驱不散那彻骨的寒意和恐惧。
我蜷缩在床头,眼睛死死瞪着空荡荡的房间,尤其是房门方向,它是关着的,和我睡前一模一样。
刚才那是什么?梦?可是怎么可能那么真实?
“妹妹……我来了……”
那声音还在耳旁回荡。
我连滚带爬地冲出门,踉跄着跑下楼,把值夜的伴娘摇醒。
她们困倦又惊讶地看着我惨白的脸,把我扶到客房,开了所有的灯。
我裹着毯子,缩在沙发最中间,眼睛不敢闭上,一闭上就是那团压下来的、没有脸的漆黑。
那一夜,灯亮到天明。
婚礼的喧嚣,鞭炮,祝福,喧闹的酒席一切都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我笑着,应酬着,挽着新郎的手臂,却总觉得后颈窝嗖嗖地冒凉气,好像有一道冰冷的视线始终黏在背上。
没人注意到我的异样,除了母亲,她似乎欲言又止,但最终只是替我整了整头饰,眼神复杂。
仪式结束,娘家的亲友们回了北方,我的生活步入了新的轨道。
可是那个漆黑的影子和那句低语,成了刻在心上的毒刺,稍一触碰,就钻心地疼。
我开始失眠,惧怕黑暗,任何一点突兀的声响都能让我惊跳起来。
丈夫对我的体贴和安抚并没有什么效果,那恐惧长在了我的骨头里。
我必须回去一趟。
有些事,必须亲眼去看看。
老家的大门敞开着,阳光斜照进堂屋,却驱不散那股子陈旧阴郁的气味。
母亲见到我先是一喜,随即看到我身后拎着简单行李的丈夫,笑容淡了些,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
“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说声。”
“想家了,就回来看看。”我勉强笑笑,没有提那个噩梦。
父亲坐在藤椅里,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报纸举得老高。
家里的气氛,比记忆中更沉滞,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之下,涌动着难以言说的暗流。
即使过去了一段时间,堂兄的死,依旧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这个家的中央,没人去碰。
第二天午后,趁着父母都在午睡,我鬼使神差地走上了通往阁楼的木楼梯。
吱呀——
阁楼里堆满了蒙尘的旧物,有儿时的玩具箱、有废弃的家具、还有几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我记得家里有个老相册,厚厚的,棕红色的皮面。
我想找找堂兄以前的照片,说不清为什么,就是想看。
翻找了几个箱子,终于在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箱底找到了它。
吹开灰尘,翻开,一页页泛黄的照片,穿着老旧衣服的陌生人对着我微笑。
照片大多是祖父母那辈的,还有一些模糊的风景照。
翻到最后一页,硬质的衬纸里,夹着什么东西。
抽出来,是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曾经被人用剪刀剪得七零八落,又勉强拼凑着粘在另一张白纸上。
那是大概七八岁的我和堂兄,在老房子门口的合影。
我扎着两个小辫,堂兄站在我旁边,比我高一个头,瘦瘦黑黑的。
我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照片里,堂兄的那只手,并没有像正常合影那样搭在我肩上或垂在身侧。
他那条胳膊僵硬地横过来,那只手,正严严实实地捂在我的嘴巴上。
用力之大,以至于我的脸颊都被按得微微凹陷下去。
而我,对这一切毫无察觉。
为什么……为什么我完全不记得有这样一张照片?是谁剪碎了它?又为什么把它重新粘起来藏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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