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冰魄掌印,血火谷口(1/2)
玄铁兵符冰冷刺骨,棱角深深硌入李长天枯瘦的指腹。那点细微的刺痛,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混沌初开、依旧被巨大疲惫和虚弱笼罩的意识中,激起了第一圈清晰的涟漪。指尖下,狼首獠牙的触感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熟悉感,穿透骨髓,唤醒沉睡在血脉深处的某些东西。
洞外,沉闷如滚雷的喊杀声似乎更加清晰了几分,其中夹杂着某种绝望的号角嘶鸣,穿透寒潭洞厚重的冰壁,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他的神经。
“谷口…”他嘴唇翕动,极其艰难地吐出两个含糊不清的字眼。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探询力量,目光缓慢而沉重地扫过守在榻边的孙老和亲卫。
孙老心头一紧,与亲卫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隐瞒已无意义。孙老上前半步,声音低沉,尽量简洁:“回主公,江南叛军前锋已突破落马坡,周闯将军…力战殉国。叛军距谷口,不足三十里。磐石将军在鬼见愁重创契丹主力,然…分身乏术。”
“三十里…周闯…死了…”李长天重复着,语速极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缝里艰难挤出。他涣散的眼神深处,那点刚刚凝聚起来的微弱光芒急剧闪烁、收缩,最终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愤怒的咆哮,没有痛惜的哀伤,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的死寂。仿佛周闯的死讯,只是地图上丢失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标记点。
他握着兵符的手指,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微微颤抖着,仿佛在对抗着身体的虚弱,也仿佛在汲取着兵符中那股冰冷的力量。良久,他极其缓慢地抬起眼皮,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子,落在孙老脸上,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
>**“…传…陈墨…磐石…”**
>**“…还有…柳红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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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冰窟点将,冷刃出鞘
寒潭洞入口处的火室外围,临时被布置成一处弥漫着肃杀寒气的指挥所。巨大的潜龙谷地形图铺在冰冷的石案上,炭盆的火光勉强驱散着刺骨的寒意。
陈墨、磐石、柳红袖肃立石案前。磐石甲胄上凝结着暗红的血冰,散发着浓烈的硝烟和血腥味,脸上带着鬼见愁血战后的疲惫与尚未平息的杀意。陈墨儒雅的面容上布满忧色,眼底深处是谷口危局的焦虑。柳红袖则如同冰雕,一身戎装,脸色苍白,断指处包裹的布条在寒气中显得格外刺目,只有那双眸子,幽深得如同洞外漆黑的寒潭。
火室最内层的帘幕被掀开一道缝隙。两名亲卫小心翼翼地抬着一张铺着厚厚裘皮的躺椅出来。李长天半躺在椅上,身上裹着厚重的火浣布和锦被,脸色依旧苍白如鬼,深陷的眼窝下是浓重的阴影。他瘦骨嶙峋的身体似乎随时会被这洞窟的寒气吹散,但那双刚刚睁开的眼睛,却锐利得如同出鞘的寒刃,缓缓扫过三人。
目光所及,磐石下意识挺直了染血的脊梁,陈墨深深垂下头颅,柳红袖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迎上那目光,平静无波。
没有寒暄,没有慰问。李长天枯瘦的手从锦被下伸出,手中紧握着那方玄铁兵符,冰冷的狼首在火光下反射着幽暗的光泽。他的声音虚弱,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犹豫的铁血意志,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冰窟之中:
>**“叛军…三十里…谷口…谁守?”**
问题如同冰冷的投枪,直指核心。
磐石踏前一步,抱拳低吼,声震冰窟:“末将磐石愿往!鬼见愁的契丹崽子已被打残,末将麾下尚余八百敢战之士!必让江南那群老爷兵有来无回!”他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周闯的死讯如同滚油浇在心头。
李长天的目光在磐石染血的甲胄上停留了一瞬,缓缓移开,落在地图上谷口的位置。那里地势相对开阔,无险可守。他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动作轻微,却带着千钧之力。
>**“…磐石…伤重…所部…疲兵…”**
>**“…守谷口…需…新血…死志…”**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柳红袖身上。那目光深邃、复杂,带着审视,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托付。
>**“…红袖…”**
>**“…惊蛰营…新编‘断锋营’…由你…统率…”**
>**“…死守…谷口…三个时辰…”**
“断锋营?”陈墨和磐石同时一愣。这是由谷内最后一批可战之兵——伤愈归队的老兵、后勤辎重中抽调的健壮民夫、甚至部分惊蛰营将士未成年的子侄(年满十五以上者)——仓促拼凑而成的一支队伍!人数约一千二百,装备简陋,训练不足,士气更是未知!用这样一支队伍去正面硬撼江南叛军如狼似虎的两万前锋?还要死守三个时辰?这几乎是将他们送上必死的绝路!
柳红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她看着李长天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波澜的眼睛,看着他那枯槁却紧握兵符的手。谷口,那是绞肉机,是焚尸炉。断锋营…这个名字本身就充满了不祥的意味。让她去,带着这群仓促拼凑的“新血”,去填那个无底的血肉深渊?
一股冰冷的怒意和巨大的悲凉瞬间冲上柳红袖的心头。她为他拼过命,断过指,代掌过权柄,染过自己人的血,更将他从鬼门关拉回这冰窟!换来的,就是这样一道冰冷残酷的催命符?让她和一群半大的孩子、伤愈的老卒,去当那注定被碾碎的炮灰?
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质问?拒绝?然而,当她迎上李长天那双眼睛时,所有的话语都冻结在了喉咙里。那里面没有恳求,没有解释,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属于上位者的绝对意志和不容置疑的决断。仿佛在说,这是命令,是唯一的选择,没有为什么。
断指处的幻痛陡然变得尖锐无比,如同毒蛇噬咬。权力的腐沼,从未如此清晰地在她眼前张开吞噬一切的口。她为了守护他而握住的权柄,如今却成了他手中将她推向死亡的冰冷令牌。
柳红袖缓缓吸了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那寒气仿佛冻结了她翻涌的心绪。她猛地踏前一步,单膝跪地,抱拳,头颅低垂,声音如同冰面碎裂,清晰而冷硬:
>**“末将…柳红袖…领命!”**
没有多余的一个字。决绝,肃杀,带着一种走向祭坛般的平静。
李长天看着她低垂的头颅和挺直的脊背,深陷的眼窝中,那点冰冷的寒芒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快得难以捕捉。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目光转向陈墨和磐石。
>**“…陈墨…调拨…所有‘蜂窝弩’…及火器…予断锋营…”**
>**“…磐石…鬼见愁…收拢残部…休整…待命…”**
“蜂窝弩!”陈墨精神一振!这是惊蛰营压箱底的利器,源自140章柳红袖主导发明的科技结晶,射程远、穿透力强、可连发,在守城和狭窄地形威力巨大!“属下明白!立刻调拨所有库存弩机、弩箭及火油罐、霹雳弹!”
磐石虽然不甘,但也知这是当前唯一能调动的力量,抱拳沉声道:“末将领命!定在最短时间内恢复战力!”
命令下达,李长天眼中的锐利光芒如同燃尽的蜡烛,迅速黯淡下去。巨大的疲惫再次将他吞没。他缓缓闭上眼,握着兵符的手无力地垂落在锦被上,只有那冰冷的玄铁依旧紧贴着掌心。
柳红袖站起身,不再看躺椅上那个仿佛瞬间又陷入死寂的身影。她转身,大步走向洞外那弥漫的寒雾,背影挺直,如同即将刺入风暴的标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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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谷口烽烟,断锋初鸣
潜龙谷口。
昔日相对平缓的地形,此刻已被仓促构筑的工事切割得面目全非。深挖的壕沟,层层叠叠的鹿砦拒马,依托山石堆砌的矮墙,构成了三道纵深交错的简陋防线。空气中弥漫着泥土、汗水和一种大战将至的紧张气息。
防线后方,便是柳红袖统领的“断锋营”。队伍泾渭分明:左侧是约五百名伤愈归队的老兵,大多沉默,眼神中带着看透生死的麻木和一丝不甘熄灭的狠厉,默默擦拭着手中磨损的刀枪;右侧则是近七百名临时征召的“新血”——辎重营的健壮民夫握着不习惯的长矛,脸上带着惶恐和茫然;更扎眼的,是那些夹杂其中的半大少年,有的甚至还没长开的脸上强行绷着严肃,握着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长枪,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恐惧如同无形的瘟疫,在新兵队列中蔓延,不时有人因紧张而干呕或双腿打颤。
柳红袖一身玄甲,按刀肃立在防线最前端的矮墙后,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整个阵地。她看到了恐惧,看到了茫然,也看到了老兵眼中那点不肯熄灭的余烬。没有战前鼓舞人心的豪言壮语,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寒风,砸在每一个人心头:
>**“身后,是潜龙谷!是你们的父母妻儿!是惊蛰营最后的根基!”**
>**“前面,是想要闯进来,杀光你们,抢光一切的两万条豺狼!”**
>**“我们没有退路!”**
>**“三个时辰!狼帅只要三个时辰!”**
>**“用你们的命,给我填满这三道壕沟!用你们的血,给我染红这片谷口!”**
>**“蜂窝弩上弦!火油罐备好!不想全家死绝的——给我把吃奶的力气都用在杀人上!”**
冷酷到近乎残忍的话语,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冻结了弥漫的恐惧,也点燃了绝境中被逼出的凶性!老兵们低吼着敲击盾牌,眼中凶光毕露;民夫们咬着牙,死死攥紧了武器;少年们脸上最后一丝稚嫩被强行撕去,只剩下野兽般的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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