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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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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岳说:“不介意的话我明天送你回南市,今晚就找个地方先住下吧。”

裘盼说:“我不住。”

住哪都不安全,她宁愿睁着眼睛坐到天亮。

陈家岳:“发生什么了?”

裘盼沉默,手里的纸巾被捏成团又揉开,再捏成团。

没等太久,她说了句:“我受气了。”

陈家岳没有追问,裘盼却纠结要不要如实相告。

她不愿回想,也觉得难以启齿,模棱两可地吞吞吐吐:“也没什么,某些看法,做法不重要,坚持自己,别人不管,误解,非议,不尊重……就是复杂,可笑,幼稚……”

说着说着,有些语无伦次了,索性不说了,拿手上被捏坏的纸团压住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

陈家岳问:“很难过,很生气,也很无奈?”

裘盼重重地点头。

他又问:“爱看电影吗?”

裘盼:“……”

“有没有看过《肖申克的救赎》?”

裘盼没听明白。

“‘setyouwillbetalkedaboutbyyouwithsileoneday’。”陈家岳看着她说,“‘那些曾经令你难过的事,总有一天你会笑着说出来’。”

他递出手,想给裘盼拍拍肩膀打打气。也许角度和距离的原因,手莫名地落到了她的头顶。

头顶就头顶吧,陈家岳轻轻地虎摸了两下。

这两下,惹得裘盼的眼泪又决堤似的往外涌流了。她咬紧唇,依然没止住“呜”声,再度哭了出来。

小时候在幼儿园挨了欺负,回到家里告状,裘姥和裘母会围着她哄,轮流抱她,裘姥还会说要去把欺负她的坏人拉去坐牢。

长大后交了朋友,心情不好时总有朋友给她开解。曾芷菲和于嫣会拖着她去吃自助餐,鼓励她化悲愤为食欲,通宵唱K宣泄情绪。

有了顾少扬后,顾少扬就爱像话唠一样不停地重复“老婆没事的老婆没事的”,然后开车带她去兜风,讲一些很烂的笑话,紧着亲她……

时移世易。

裘盼以为生活已经够糟了,不可能再糟了,已经到底部了,不可能再往下掉了,该时候触底反弹,该时候重新爬起来了。

但当她振作起来准备出发,蹬一脚,底部又忽地下沉,她掉得更深了。

孤苦伶仃地在深夜陌生的路上徘徊游荡,是逼不得已。假如可以,裘盼恨不得蜷进熟悉的被窝里闷头大哭,然后有一个肩膀供她依靠,有一个拥抱给她慰籍,有一双耳朵听她吐槽和发泄。

可惜。

母亲和姥姥已经替她承受了许多,不能再多了。除此之外她只能靠自己了。

一只手安静地递到眼前,拿着一片雪白平整的纸巾。裘盼擡头看递纸巾的男人,他眼神磊落,脸容温和。

头顶隐隐约约留有他掌心的余温,似茫茫大海中一叶浮萍。

裘盼忽然着魔,想要更多。

她没有细想,也不想细想,只管低下头,闭上眼往前倾倒,让自己的身体靠进了男人微微僵硬的怀里。

他是她在这里唯一认识的好人。

请问可不可以借她一刻钟的时间?

她很累很疲惫,让她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烦地靠一靠,歇一歇。

这样很无礼。

但她没有力气支撑了。

对不起。

拜托了。

男人的身躯结实精瘦,像小暖炉一样,微微地辐射着温暖的热能。他稳稳地站着,如守岗的军士,隐含着无声无息的巨大力量,就像即便有两个她三个她倒进他怀里,他亦能屹立不倒。

他身上有滴露的经典松木香味,淡淡的,清洌干净,越闻越安心。也有不认识的酒香,浅浅的,诱人微醺,越闻越贪心。

陈家岳望着马路的尽头。

也许太晚了,他就算把马路望透望穿了,也不会再有车辆驶过来了。

腰间传来柔力,怀里的女人悄悄地擡起双手环住了他。她湿润的脸颊贴着他的衬衫,轻颤的双肩单薄瘦削。

仍是伤心人。

此时的他最好抽一根烟。

擡手往口袋里摸,哪里有烟?

连替代品手指饼都没带。

手放下,不知怎的搭到女人的肩膀上。

想往外轻推,却使不出劲,推不了。

在产科工作了十多年,曾经被问过看着准妈妈们半/裸的身躯,会不会有歪念。

这个问题匪夷所思。

他该怎样解释,人们才会相信,当他披上白大褂那一瞬起,脑子里就只有一个信念:拯命。

不过脱下了工作服,回归到生活里,他只是一枚普通人,普通的男人。

付朝文在电话里说“300斤的美女”。

用不着300斤。

100斤的就不好办了。

东市的治安看来不错,不然哪会到现在都没见有警察或者联防的路过。

如果有路过的,他会被当作好人还是坏人?

空气中飘来一股清香,清香又清甜,闻过了忍不住想再闻,他糊糊涂涂地上了瘾。

今晚的酒他喝得不对。

被望穿秋水的马路那端终于来了一辆轿车。

轿车司机远远地看到这边道牙有人,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要过马路,不管,按了喇叭再算。

骤来的喇叭声响把伤心的人吓了惊,腰间的柔力闪了闪,接着悄悄地缩退回去。

陈家岳搭在人家肩膀的手像巧合一样,把对方往回收的手握了个正。

裘盼擡头看他。

他绅士地给予了她想要的时间,不打扰,不排斥,任她搂抱。

她很感激。

如今手被他握住,是无意还是故意?

她猜不透。

陈家岳的手骨节分明,干净素白,温热的指尖带着薄茧,触磨她的掌心。

她有些留恋,竟不舍抽手。

陈家岳也低头看她,她哭肿的眼,哭红的脸,宛如一抹受风吹雨打的桃花。

乘人之危,大概就是如此。

但他到底开了口。

“如果你没有去处,”迷离的嗓音一字字传入裘盼的耳中,“我住的酒店在附近。”

漂泊半空的落叶随风荡进镜般的湖面,无声无息地惹起一圈圈浮沉的涟漪。

湖底翻云覆海。

裘盼躺进了酒池,每一个毛孔,每一处发端,被香醇的酒液灌溉浸泡。

犹如粘上的两块磁石,想分开,最后还是深深地相贴于一起。

陌生的温度渐渐融和,她被温柔地暖着,似乎又回到了遥远的爱人友人的身边。

不再孤寂。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此刻的她找到了一个缺口,有涌入,也有流出。

涓涓不息。

偶尔之间有一丝清醒,不禁自问:怎么会?

有些事情不该不对,离经叛道。

却不违和。

原始而至,自然而去。

云顶花开花落,山涧潮涨潮退,雁过留痕,魂牵梦绕。

酒店房间窗外,月色沉静清朗,可惜无暇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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