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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抱(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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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值的御医神色古怪接过蟾蜍。

二皇子忙不叠问:“怎么样?这个对贵妃娘娘的病有没有用?”

阿芙也目光灼灼,一脸期待地盯着御医。

“这,《药典》有云,蟾皮可拔毒,可治瘀。”御医沉吟,“只是……”

“只是什么?”两人齐声问。

“只是贵妃娘娘下红不止,脾肾两虚,当以保养为主。这蟾皮怕是用不上了……”

阿芙脑海空白了一瞬,怔怔地问:“用不上了,是什么意思?”

二皇子也不服:“对啊,为什么用不上?”

“蟾皮之毒,娘娘贵体承受不住。只能吃些温补的药。”

阿芙抿唇,鼻腔一阵酸涩。

她和御医打过交道,明白其话里的意思。

也就是说,贵妃娘娘不过是一天一天的拖着罢了。

“我去看看娘娘。”阿芙快速转身,生怕迟一点,眼泪就会流出来被人看到。

二皇子还在和御医争论这袋蟾蜍该如何处理。

阿芙伸出手指揩掉了眼角的泪珠,放轻脚步走进内殿。

这些日子,她每天一有空就在诵经,怎么就一点用处都没有呢?

内殿药味极浓。

阿芙恍惚了一瞬,犹记得她第一次进玉棠宫时,曾惊叹于殿内的馨香。

而此刻,那个素手调香的美貌女子还在昏睡。

永安公主面无表情站在床边,看见阿芙只略一点头,算作招呼。

——这几日,永安公主已不去佛堂祈福,而是一直在母亲床前侍疾。

阿芙不敢出声,老老实实站在永安公主身旁,悄悄打量着苏贵妃。

每见一次,她都感觉娘娘又瘦了一些,放在被子外的手瘦骨嶙峋。

大宫女丹青红着眼睛端来汤药:“娘娘,醒醒,该喝药了。”

苏贵妃迷蒙地睁开眼睛,闻到药味,秀眉微蹙:“我不想喝了。”

永安公主接过药碗,立在床畔,轻声道:“娘,喝了药才能好得快。”

“太苦了,我不想喝。”苏贵妃偏过头去。

“娘娘,这是民间神医开的药,一点都不苦。”阿芙声音清脆,语气轻快,“不信我尝给你看。”

苏贵妃这才注意到她,转过头来:“是药三分毒,你又没病,尝药做什么?”

她声音极轻,有气无力的,精神倒还好,眼中也有笑意。

“我这不是看娘娘不想喝药么?”阿芙赧然一笑,脆生生道,“我小时候生病,烧得厉害,梦见自己一会儿在火炉,一会儿在雪山的,还梦见我娘和我说话呢。后来,是贵妃娘娘帮了我,御医给开的药也特别苦。我连续喝了好多天呢,不过喝了药,我就好了。”

听她提及旧事,苏贵妃目光幽远,眸中闪过些许怀念:“嗯,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以后你就缠上我了。”

阿芙心里一酸,却笑意盈盈:“我以后还缠着娘娘。”

苏贵妃笑而不语。

说了几句话,她又稍稍有些精神,也不像方才那般排斥喝药。

“把药拿过来吧,先说好,吃了药,我是一定要吃果子的。”

“娘娘,贡桔已经准备好了。”丹青连忙表示。

几人小心扶起苏贵妃,又在其身后垫上引枕。

这样简单的动作,苏贵妃额角已渗出了汗。

她没让人喂,自己拿过药碗喝药。

阿芙目光微转,见苏贵妃端碗的右手轻轻颤抖,她心内又是一阵酸涩。

担心引起娘娘伤感,阿芙强行压下心中难过,低头剥桔子。

喝过药,漱了口,苏贵妃吃得一瓣桔子便皱起眉:“这桔子好涩,一点也不甜。”

“我尝尝。”阿芙没有多想,直接拿起一瓣放入口中。

酸甜可口,汁水充沛。

阿芙心念一动,也跟着皱眉:“是不好吃,要不娘娘吃蜜饯吧?”

“好吧。”

苏贵妃吃了一块蜜饯,也不太满意,但她这次没再说什么。

才这么一小会儿,苏贵妃就又累了。

“我睡一会儿,你们不用管我。”

阿芙含笑告退,一到院中,她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二皇子和御医商量好了那袋蟾蜍的归宿,正百无聊赖看蚂蚁打架。

一眼瞥见阿芙红着眼睛走出来,他重重叹一口气。

但很快,他就又打起精神:“阿芙,咱们去摘猫耳草吧?”

“摘那个做什么?”

“这你就不懂了吧?刚才黄御医跟我说,猫耳草煮鸡蛋或许对贵妃娘娘的病有用。”

阿芙心里乱糟糟的,闻言“嗯”了一声,胡乱说道:“行,那咱们去找猫耳草。”

其实猫耳草是否有用,对现在的她来说,并不重要。

她急需做点什么,来分散注意力。

御花园里草木丰茂,种类也多,简单了解一下猫耳草的姐弟俩认真寻找。

猫耳草没找到,倒是碰到不少蚊虫。

阿芙将能驱蚊的香囊分给二皇子,自己又摘了些薄荷让他涂抹在被咬处。

忙活一场,两人都累了,干脆坐在亭子里休息。

“唉,我娘这些天急得不行,天天煲汤。可是我听说贵妃娘娘都喝不了几口。”二皇子将薄荷叶贴在脑门上,清凉凉的。

阿芙双目微阖,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二弟,宝林娘娘正找你呢。”突然,一道熟悉的男声响起。

亭中二人俱是一惊。

二皇子直接跳起来,脑门上的薄荷叶垂到了眼角,格外滑稽:“大,大皇兄?”

阿芙也迅速站起,低眉垂目:“大皇兄。”

“嗯,不必多礼。”太子随意地挥了下手,姿态闲雅,“二弟,方才孤遇到宝林娘娘身边的人,说是奉了宝林娘娘之命,正在满皇宫找你,原来你在这里躲清闲。”

二皇子丢开薄荷叶,喃喃地道:“糟了,要坏事,你们玩,我先走了。”

话音未落,他便一溜烟跑走了。

“诶。”阿芙冲太子笑笑,“大皇兄,我有点事,也先走了。”

佛堂事件后,她格外惧怕这位皇兄。

她刚走两步,便听太子在她身后缓缓说道:“六妹妹留下。”

不同于她和二皇子,太子身边一直有侍从相随。

太子刚一发话,便有两个侍从越众而出,分别站在阿芙左右两侧。

阿芙只得停下脚步,疑惑地问:“大皇兄找我有事?”

“怎么?没事便不能找你么?”

太子在石桌旁坐下,又招呼阿芙:“你也坐。”

阿芙扯了扯嘴角,在太子对面坐下。

“站远一些,孤与六妹妹有话要说。”

“是。”侍从答应一声,齐齐后退。

凉亭位于御花园中,视野开阔,是赏花休息的好所在。

然而阿芙现在没有欣赏的心情,她勉强压下紧张,冲太子浅浅一笑,天真懵懂:“大皇兄要和我说什么?”

“说说你三姐姐吧。”

阿芙脸上笑容僵了一瞬,干巴巴道:“三姐姐每天侍疾很辛苦。”

他居然还没死心!

“六妹妹,你和三妹妹一向走得近,可有发现过她有什么异常?”

“异常?”阿芙眨了眨眼睛,“三姐姐能有什么异常?”

太子目光沉沉:“我是问,她异于寻常女子之处。”

阿芙皱眉,有点犯难。

“怎么?觉得难以启齿?”太子低低一笑,眼底尽是冷意。

阿芙更迷惑了:“大皇兄说什么?我不太懂。”

“你在内学堂与她日日相对,就没发现她和你不一样的地方?”

阿芙不太清楚太子要问的究竟是什么,小声道:“每个人都不一样啊。”

“六妹妹。”太子压低声音,语带不满。

阿芙定了定神,忖度着道:“三姐姐性子冷,说话不好听,但心地很好,这个算么?她会弹琴,会骑马,会下棋,字写得也好。哦,她喜欢自弈,不喜欢和别人对下……”

太子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问她异常,她这是在说什么?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猜错了,永安公主并无异常。那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六妹妹。”太子打断少女的话,干脆不再与她绕圈子,“听说贵妃娘娘时日无多了。”

阿芙抿起唇,这在皇宫已不是秘密。但是听人当面提起,还是免不了心中一痛。

有无数次,她都在希望这是个梦。等梦醒了,贵妃娘娘就康复了。

“六妹妹是不是也该另寻靠山了?”太子声音不高,隐隐带着诱哄之意,“你应该知道,父皇对永安公主的宠爱都是爱屋及乌。你不会真以为父皇是真心疼爱她吧?”

阿芙睫羽轻颤,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不免为永安公主悬心。

将少女的紧张恐惧尽收眼底,太子笑了一声:“到时候,恐怕你也……”

宫中谁不知道皇六女被陛下厌憎,靠着苏贵妃怜悯才有的今日?

阿芙心思一动,顺势说道:“还请大皇兄帮我。”

“好说。”太子满意于这个妹妹的识趣,“只要你肯听孤的话,孤自会保你有享不尽的荣华。或许将来还能封个公主,挑选优秀儿郎为驸马。其他姐妹有的,你也会有。”

阿芙脸颊微红:“大皇兄取笑我,我还小呢,挑什么驸马?”

见她并未拒绝,太子哈哈一笑:“那选驸马一事以后再说。”

果然,依靠别人才能存活的藤蔓,靠山没了,就会去寻找下一个。

有皇六女相助,想来将来办事会容易许多。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听到丧钟声响起了呢。

阿芙陪着笑脸,心里越发不安。

贵妃娘娘病重难返,太子又虎视眈眈。

虽然太子并没有直言让她做什么,但不用细想,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辞别太子后,阿芙长叹一口气。

当夜,她辗转反侧,将地藏经翻来覆去念了许多遍。

大师说,地藏经适合众生治疗心病与身病,但尽管阿芙时常虔诚诵经,贵妃娘娘也没能挨太久。

十月初七,苏贵妃难得有了精神。

不用别人搀扶,她竟自己坐起身,命人给换上一身漂亮衣裳,又吩咐丹青:“好久没绾发了,给我绾个飞仙髻吧。”

丹青不受控制地想到一个词:回光返照。

但面对娘娘吩咐,她还是答应一声,去拿发簪、梳子等物。

苏贵妃原本有一头又黑又厚的长发,如今头发依然很厚,但不像当初那般黑亮。

“我年轻的时候,绾飞仙髻最好看。”苏贵妃轻笑着说道。

丹青眼眶一红:“娘娘现在也好看。”

“贫嘴。”苏贵妃摇头,“老了,不好看了。”

丹青不作声了,怕一开口,就露出哭腔。

苏贵妃绾好发髻,又涂脂抹粉。

收拾停当后,乍一看去,仍是那个貌动天下的苏令。

“丹青,你让公主进来吧。”

永安公主一直在外守着,猛然见到光彩夺目的母亲,愣了一下,下一瞬,她脸上血色褪尽:“娘——”

当着丹青的面,苏贵妃没说别的,只轻声叮嘱:“别忘了答应娘的事,照顾好自己。只有你过得好,我才能放心。”

永安公主睫羽垂下,挡住了眸中汹涌的泪意。

她闷声回答:“我记住了。”

“这就好。”苏贵妃点一点头,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这个看似普通的午后,苏贵妃又见了阿芙,见了族妹苏宝林……

她精神尚可,眉眼含笑,丝毫不像是被病痛折磨的样子。

皇帝听闻消息,匆忙赶来。

苏贵妃脸上又有了倦色:“阿宬,我累了,想躺一会儿。你能抱我过去吗?我好像走不动了。”

“好。”皇帝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心中蓦的一惊。

她现在竟然这么轻。

苏贵妃躺在床上,握着皇帝的手,久久不肯松开。

皇帝便任由她握着。

“阿宬,我好舍不得你啊。”苏贵妃声音很轻,回忆起当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和阿芙差不多大,我还是个小孩子……你说你会娶我……”

皇帝喉头似乎被什么给堵住了。

——其实这近半个月,他不常来玉棠宫。国事繁忙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他心有恐惧,不愿面对。

“我可能没法陪你走下去了,我能不能求你几件事啊?”虚弱的女子眼中尽是恳求之意。

皇帝握着她的手:“阿令你说,只要朕能做得到。”

“我死之后,把我葬在苏园旧址可好?”苏贵妃艰难地道,“就是我第一次见你的地方。”

听到这句话,皇帝先时那句“不,你要入皇陵,与朕合葬。”就梗了一下,没再说出口。

“我想丧事一切从简,如果可以,能不能让永安为我守陵三年?”

皇帝眸光微闪,他明白了,阿令让女儿守陵是假,想让他承诺不动永安性命是真。

心爱的女人正娇弱的、用充满祈求的眼神看着他,皇帝点一点头:“好。”

“阿宬,活得久一点,不要想我,不要急着来见我。”苏贵妃声音越来越低,她擡起头,试图为皇帝拭泪。

然而手还未碰到皇帝的脸颊,就无力地垂了下去。

十月七日傍晚,贵妃苏令薨。

高高在上的皇帝几乎哭晕过去,发了疯一般不许旁人动贵妃的尸体。

还是王贤妃再三劝说,皇帝才勉强同意给贵妃装殓。

贵妃地位尊贵,仅次于皇后,丧仪极近奢靡。

皇帝还提出,要追封苏贵妃为皇后,遭到朝臣反对。

这一次,皇帝不肯退让:“她活着,朕不能封她为后。她死了,还不能给她一个皇后的名分吗?”

朝中为此争执不下。

当然,后宫里也不安生。

贵妃薨逝,整个后宫皆服丧。

阿芙头上簪着白花,腰间束着孝带,手腕上还系了一根麻绳。

贵妃娘娘的灵柩暂时安放在玉棠宫正殿内。

里里外外,尽是哭声。

阿芙跪在棺材前,心里木木的疼。

有那么一瞬间,眼前的一切似乎与母亲去世时重合在一起。

尽管二者的丧礼大不相同,但悲伤大概是一样的。

在一片哭泣声中,阿芙看向永安公主。

公主一身重孝,眼睛红肿,没有嚎啕大哭,却能让人清楚地感觉到她身上浓浓的悲痛。

听月影说,永安公主已经连续几日没吃过东西了。

阿芙有心想劝一劝,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贵妃病逝,连她这种受过贵妃照拂的人都悲伤难过无法自已,何况是贵妃的亲生女儿呢?

阿芙能做的,也只是默默地跪在姐姐身边,偶尔递上一盏茶。

想了想,她伸手去握永安公主的手,低声道:“姐姐,我在这里。”

永安公主看着她,神情木然。

阿芙心里一酸,伸臂抱住了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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