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怨念痴魂(2/2)
大厅内死寂无声,血腥气与尚未完全散去的黑紫色毒雾混合,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味道。五具尸体横陈在地,诉说着方才电光火石间的惨烈。
上官乃大抱着昏迷的南宫璇,半跪在地,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内腑的剧痛。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怀中少女苍白的面容,那瞬间爆发出的凛冽剑意远超他的预料,绝非寻常真元境修士所能拥有!她究竟是如何在陀螺城这欲望泥沼中恢复并隐藏了如此力量?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双菱踉跄着靠在一根柱子上,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她却浑然不觉。她的目光死死盯着南宫璇,又扫过地上那些尸体,脸色变幻不定,震惊、后怕、疑虑,最后沉淀为一种极其复杂的晦暗。她经营风月场多年,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此刻才惊觉,自己捡回来的这两个“麻烦”,远比想象中更加神秘和危险。尤其是这个看似柔弱无害的南宫璇…
“她…”双菱的声音干涩沙哑,“她刚才用的…那不是陀螺城的力量…”
上官乃大沉默地将南宫璇小心抱起,走向楼梯:“先离开这里再说。”
此地不宜久留。情药堂的人死在这里,后续的麻烦无穷无尽。
双菱猛地回过神,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咬牙道:“对!离开!必须立刻离开!”她看了一眼被封死的出口,快步走到墙边,摸索着按下几个隐蔽的机关。
咔嚓…嘎吱…
沉重的铁栅栏缓缓升起。她显然对这阁楼的构造了如指掌。
“从后门走!快!”双菱催促着,自己也顾不上伤势,迅速冲向后院,牵出那头似乎对血腥场面司空见惯、依旧淡定的灰驴。
上官乃大抱着南宫璇,紧跟其后。
三人一驴再次潜入错综复杂的后巷。夜色浓重,陀螺城的旋转似乎都慢了下来,只有远处依旧传来的靡靡之音,衬得此时的逃亡更加仓皇。
“去哪儿?”上官乃大低声问。软玉温香阁是不能再回去了。
双菱脚步不停,眼神在黑暗中闪烁着挣扎和决断,最终一咬牙:“去‘痴怨坊’边缘!那里是情药堂势力最薄弱的地方,鱼龙混杂,反而容易藏身!”
痴怨坊!上官乃大心中一凛。那是陀螺城最危险混乱的区域之一,由无数怨念痴魂聚集而成。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双菱对贫民区的路径熟悉得令人心惊,她带着上官乃大在迷宫般的小巷中快速穿梭,避开主要的巡逻路线,专挑最阴暗肮脏的角落前行。
越靠近痴怨坊,环境越发破败诡异。空气中的欲望灵气变得更加浑浊、暴戾,充斥着强烈的怨毒、嫉妒、不甘和疯狂的执念。墙壁上附着的情茧也变得更大、更扭曲,如同腐烂的果实,散发着不祥的气息。甚至能看到一些模糊的、由纯粹负面情绪凝聚而成的虚影在巷子深处飘荡,发出无声的哀嚎。
寻常人在此久待,心智极易被侵蚀。
上官乃大不得不分出更多心神抵抗这股精神侵蚀,伤势被牵动,嘴角再次溢出血丝。怀中的南宫璇在昏迷中也蹙紧眉头,似乎极其不适。
双菱的情况稍好,但脸色也十分苍白,她紧紧抿着唇,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手里紧紧攥着那根银簪。
最终,他们在一条堆满废弃物、尽头是一面巨大、布满污秽浮雕的墙壁的死胡同里停了下来。浮雕的内容似乎是无数扭曲痛苦的人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阴森。这里的气息更加压抑,但相对的,也更加隐蔽。
“暂时…就这里吧。”双菱喘着气,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滑坐下来,疲惫地闭上眼睛,“这里靠近痴怨坊核心区的屏障,一般没人会来…但也撑不了多久…”
上官乃大将南宫璇小心地放在一块相对干净的破麻布上,检查她的情况。只是力竭昏迷,并无性命之忧,但体内那股爆发后的剑意十分紊乱,需要尽快疏导。
他看向双菱,她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你的伤…”上官乃大开口。
“死不了。”双菱打断他,语气带着一种莫名的烦躁和疏离。她撕下一条衣襟,胡乱地包扎着伤口,动作粗鲁,仿佛在发泄着什么。
沉默在三人之间蔓延,只有远处痴怨坊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呜咽声和灰驴偶尔不安的踏蹄声。
良久,双菱忽然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上官乃大,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回避的质问:“上官乃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那个南宫璇…她刚才用的力量,绝不是陀螺城该有的!你们是不是…从外面来的?”
终于还是问到了这个问题。
上官乃大沉默了一下。事到如今,再隐瞒已无意义,甚至可能带来更大的误解和危险。
“是。”他坦然承认,“我们来自外界,因仇家追杀和意外,通过一处古传送阵流落至此。”
双菱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眼中爆发出极其复杂的光芒,有震惊,有难以置信,有恐惧,还有一丝…火热的、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期盼!
“外界…真的存在外界…”她喃喃自语,像是听到了某种天方夜谭又被证实,“传说…竟然是真的…”她猛地抓住上官乃大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那外界…是什么样的?是不是…没有这些该死的情茧?不用整天算计情元?是不是…”
她的问题如同连珠炮,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渴望。
上官乃大看着她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渴望和激动,心中了然。原来她对“外界”的执念如此之深。
“外界…并非天堂。”上官乃大缓缓道,打破了她的幻想,“同样有纷争,有杀戮,有弱肉强食。只是…不像这里,被无形的规则圈养,汲取情绪为生。”
双菱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一些,但那份渴望并未消退。“至少…那里是自由的…对吗?可以不用强迫自己笑,不用强迫自己去爱去恨去讨好,只为那一点点活下去的情元…”
她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和苦涩。
上官乃大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双菱松开手,靠回墙壁,仰头看着陀螺城永恒昏沉的天空,眼神空洞,许久,才幽幽道:“我知道那面墙…可能有问题。”
上官乃大猛地看向她。
“我小时候…听一个快老死的乞丐醉醺醺地说过…”双菱的声音飘忽,仿佛陷入了回忆,“他说…陀螺城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很久很久以前,或许有别的路…他说在贫民区最深处,有一面‘叹息之墙’,后面藏着‘旧日的影子’…没人信他,都当他疯了…”
“所以…你早就知道?”上官乃大语气微沉。
“我不知道!”双菱激动地反驳,随即又低落下来,“我只是…有点怀疑。那驴子带我们去那里时,我也很惊讶。但我怕…我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而且,就算真有路,外面…又一定是好的吗?”她的话语充满了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