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阴阳不测(1/2)
方圆的大脚携着焚尽一切的幽蓝烈焰,重重践踏在震荡的星雾核心之上。
那团冰冷的轨迹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呻吟。
星雾并非被踏散,而是如同被巨石砸中的深潭,猛地向内坍缩,旋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翻涌。
“轰——”
不再是规律的轨迹运行,不再是冰冷的秩序流转。
那星雾猛地炸开,又急速收拢,仿佛有两个截然不同的意志在其中疯狂地撕扯、搏斗。
一时凝出暴猿捶胸顿足、仰天咆哮的狂怒虚影,一时又化为东皇太一那漠然俯瞰、执掌阴阳的冰冷神面。
“我…糊涂?…傻?”
一个混杂着双重音效的声音从爆裂的星雾中艰难挤出。
一个是东皇太一的宏大神音,另一个则是低沉暴虐、带着水汽轰鸣的猿啸。
扭曲交织,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混乱。
“我在山下思索,在封印中看清。”
星雾骤然化作一条浑浊咆哮的淮水虚影,河中不再是清澈的星芒。
而是沉浮着《徭律》《戍律》的残章断句,裹挟着被镇压千古的怨愤,猛地撞向方圆的巨灵之躯。
“我看清了你们的把戏。
你们不过是一代又一代,换着法子要把这天地,把这众生,都装进你们的规矩里。”
淮水虚影撞击在方圆的巨灵身躯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幽蓝火焰与浑浊水汽激烈交锋,蒸腾起大片大片的、带着焦糊味的雾气。
“连我这天生地养的洪水精魄,也要被压服,也要被规训。
也要变成你们秩序的一部分,去做那调节阴阳、循规蹈矩的‘神’。”
看着暴动的猿猴,方圆也不由得感慨东皇太一也是个疯子。
为了能够执掌淮水,或者说在这一场水劫(周礼崩塌)里面占上风,居然不只是抢了无支祁。
还特么的以心印心在心中养了一头无支祁,还特么是包含了那位原始淮水水神千万年感悟的无支祁。
特么的,是真不怕心神失守,被这洪水的意念反向侵蚀,彻底成为那只水猴子。
“看清了?我看你是越看越糊涂。”
方圆冷喝一声,忽悠人这种事儿可不能让人停下来细想。
“规矩?压服?规训?
无支祁,你被压傻了,也被人骗惨了。”
看着这只假猴子,或者也可以称之为真猴子。
嗯,只等哪一天东皇太一顶不住了,就会出现一只掌握阴阳之序的无支祁。
“当年禹王压服你,靠的是特么规矩吗?
靠的是那一份人心之欲,是天下万万人心想要让洪水平息的欲望。
东皇太一不仅把你的东西偷走了,还把你这千万年来的感悟也给偷走了。
靠的是特么规矩?怕不是在说笑吧?
龟山之下众神对你的封印是特么能靠着规矩突破的吗?
还有你,无支祁。
你居然认同了人的逻辑?
开始觉得秩序是必要的?
开始觉得当年的反抗是错的?甚至开始用人的口气跟我说话?”
方圆的质问一声比一声凌厉,如同鞭子抽打在暴猿虚影上。
“你现在这模样,算什么?
被人驯养的看门猴子?
还是自我说服了的、觉得被压在山下是为天下好的蠢货?”
“闭嘴。”
暴猿虚影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那怒吼中带着被戳穿最不堪真相的极致羞辱和狂怒。
星雾彻底沸腾,淮水虚影倒卷而回,不再是攻击方圆,而是疯狂地冲击着内部那东皇太一的冰冷神面。
“给我死来。”
喧嚣狂妄的杀意,让整片星雾都沸腾了起来。
无支祁朝着东皇太一杀了过去,哪怕这本来就是他自己。
“蠢货。”
东皇太一冷冷道。
阴阳轮转之间,化作最坚不可摧的锁链,就好像当年众神捆缚无支祁一般把这头暴猿又给捆了起来。
“吼。”
面临这熟悉的一幕,无支祁怒吼连连。
混合着被镇压千古的怨愤、被窃取权柄的耻辱、被扭曲意志的狂怒,化作无边神力冲击的他脑子都沸腾了。
他不想再被压在山下了,毕竟对一个好动的猴子来说,那种滋味实在太难受。
在这狂烈的情绪之中,无支祁终于忘了他也是东皇太一。
“看到了吧?这就是私。”
东皇太一此时仿佛真的化身成了传说中的神只,高远无比,至大无上。
“你的私,是脱困,是报复,是恣意妄为,不容丝毫束缚。
是水无常形。
而他的私,是蛊惑,是颠覆。
是看到这天地烽烟四起,亿万私欲如野火燎原。
是火无常方。”
被死死捆缚的暴猿听到此言,挣扎得更凶,吼声震得星雾溃散。
却只是让那阴阳锁链嵌得更深,勒入虚影,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方圆倒是没有任何反应,毕竟水火不管什么形态,只要大了起来都容易出事儿。
而现在无论是水还是火都很大。
不过,方圆最后还是开口道:“你错了,不破不立,大破大立。
矫枉必须过正,不过正不能矫枉。”
“荒谬。”
面对方圆的忽悠,东皇太一的神音如同九天惊雷,炸响在沸腾的星雾核心。
阴阳锁链神光暴涨,其上浮现无数细密古老的篆文。
《徭律》《戍律》等等乱七八糟绝对秩序的典籍带着冰冷坚硬的秩序之力,深深勒入暴猿虚影的灵体之中。
“说的倒是好听,不还是为了好在大火烧尽一切以后的白纸作画吗?”
方圆闻言,巨灵面容上非但没有被揭穿的恼怒。
反而露出一种近乎嘉许的笑容,甚至轻轻鼓了鼓掌。
“说得好,太一,或者说无支祁?”
方圆悠然地向前迈出一步,庞大的身影仿佛山峦崩塌一般倾倒过来。
“解放。”
宛如雷鸣一般的两个字。
“解放之后呢?”
东皇太一厉声喝问。
“无尽的混乱与虚无,让整个天下又重回原本的混沌时代?”
“蠢材。”
刚刚东皇太一用来骂无支祁的话,方圆毫不客气的甩到了他的头上,虽然这两个家伙本质上是一个人。
方圆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
“从来没有什么混沌,不过是你看不清。
或者说不愿意承认罢了。”
方圆语速极快的说道:“易曰:阴阳不测之谓神。”
黑白两色的阴鱼阳鱼突然出现,只是这两者不要说像太极图一般阳中有阴、阴中有阳和谐流转。
哪怕是无极图那般混元如一都做不到,根本就是两条互相撕咬吞噬的疯狗。
阴鱼、阳鱼互不相让、互不相容之下,不要说什么阴极生阳阳极生阴的问题了。
两者相交之地早就让人看不清,看不懂了。
不过,“看清楚了么?太一。”
看清这一片黑白交织,复杂难明的混沌了吗。
黑的吃白,白的吃黑,黑的吃黑,白的吃白。
合作中吃,竞争中吃,凡是交界处无不吃。
“阴阳不测,不是什么玄之又玄的妙境。
它是‘你’与‘我’之间,绝不低头、毫不妥协的战争。
混沌从来都不是虚无。”
方圆巨手指向交界地,声音如同最终的判词。
“解放之后,让亿万的‘私’,亿万的‘欲’,亿万的‘我’,用最本能的方式去厮杀、去碰撞、去组合。
去用成败生死,在这片废墟上自然筛选出新的活法。
从此,没有谁再能替众生规定什么是阴,什么是阳,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所有的规则,所有的道,都需在这‘不测’的修罗场中,由每一个挣扎求存的‘我’,用意志、欲望、鲜血和生命杀出来。”
方圆的巨瞳中,幽蓝火焰仿佛凝固,映照着那惨烈的景象。
“或许这过程漫长如地狱,或许这路上尸骨成山。
但那最终能在这‘不测’中站稳脚跟的,才是真正有生命力的、属于这个时代自己的东西。
而不是你定下的所谓阴阳之序。”
说到这里,方圆的声音顿了顿,指着依旧在怒吼挣扎的无支祁道:“而且你以为我不这么干,别人就不会这么干了吗?
九州这么个鬼东西之所以会出现,不就是人心之私互争互斗后的结果吗?”
任何东西都不可能凭空蹦出来。
也许当时不叫那个名字,但它的内核早就已经存在了。
就好像总是在说秦朝开创大一统和郡县制。
但大一统这玩意儿早八百年就被人玩儿过了,玩到哪怕语言文字风俗全都不一样。
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念头,早就刻在了文明的骨子里。
郡县制,春秋时楚设县、秦设郡。
哪一个不是诸侯为了抢地盘、压贵族,把我的土地我直接管的私,拧出来的新法子?
那些被废的世袭大夫、被夺了封地的贵族,哪个没跟诸侯斗过?
郡县制就是在这些私斗的血里泡出来的,不是秦始皇坐在宫里定规矩定出来的。
至于九州?
本身就在不断变化,不断被新的私欲冲击和重塑。
“所以,别再自欺欺人了。
解放亿万私欲,不是我要引入灾难,而是让他们回到自己的本来面目
让一切重归‘阴阳不测’。”
方圆冷静的说道:“水无常形,因势而变,因欲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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