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没人散,可人自己回来了(2/2)
他"妈呀"一声摔了个屁股墩,硬馍骨碌碌滚进草丛。
等他爬起来,树根须已经松了,正往村里方向摆,跟在招他似的。
当夜他梦见个没脸的人,拍着他后背说:"别怕,灶上还留着热粥呢。"第二天天刚亮,他就攥着空馍袋进了村,结果刚过石桥,老村长就从菜地里直起腰,举着水瓢喊:"娃子,来喝口?
这水是后山泉眼的,甜着呢。"他"扑通"一声就跪了,眼泪砸在青石板上,把光纹都砸出了涟漪。
二郎神的窑前更热闹——铁砧形的草全低着脑袋,像在给谁行大礼。
他蹲在窑边啃馍,啃着啃着突然把锈锤子往铁砧上一放,"当啷"一声,火星子"唰"地窜起来,把他的破褂子都燎了个洞。
千里外的铁匠铺里,老周头正抡着锤子打铁,突然手一软,锤子"哐当"掉在地上——他看见炉灰里的火星子凝成了脚印,每个脚印里都走出个人:是他早死的师父,正叼着烟袋笑;是他跑江湖的师弟,扛着铁砧冲他挤眼;还有他那没活过满月的小儿子,踮着脚要摸他的大锤子。
第二天,所有铁匠铺的炉子都熄了。
李铁匠把废铁锻成个没脸的小人儿,往窑边一放,说:"师父,您坐这儿歇着。"张二婶的孙子把小人儿抱在怀里,说:"爷爷,你看它像不像你?"最奇的是,有个总骂自己徒弟的老匠人凑过去,那小人儿竟慢慢侧过脸,像在听他说话;反倒是隔壁王寡妇,她往小人儿旁边一站,那家伙"呼"地散成了风,把她晾的衣裳都吹得飘起来。
二郎神蹲在窑边,用破褂子扇风,嘟囔:"得,现在连铁疙瘩都懂人事儿了。"
月上中天时,孙小朵又站在了星野里。
她仰着头,看见中央天域有团光在晃,不是红的不是蓝的,像把所有人的念想揉成了。
她没动,就那么叉着腰看,结果脚底下突然暖烘烘的——花果山的年轮不晃了,东海渔夫的船桨正往回划,南荒小娃娃的布老虎歪在枕边,二郎神的窑火熄了,萧逸正躺在草滩上数星星,韦阳的茶碗里浮起个小月亮。
盲童阿福牵着娘的手走在晨雾里,突然停住脚:"娘,咱是不是走到云彩里头了?
软乎乎的。"他娘摸了摸他的头,说:"傻娃,这是晨雾。"阿福却仰起脸笑:"不对,这是家的味儿。"风从草尖上掠过,草叶沙沙响,像是在应他:"没人等,没人找,没人喊——可你一念想回,人就自己回来了。"
孙小朵摸着腰间发烫的金箍棒碎片往回走,远远就看见花果山的断崖上,年轮丝线正慢慢裂开。
有什么东西从缝里钻出来,红的黄的,在风里晃悠——是藤花,每一朵都长得跟金箍棒似的,圆头圆脑的,像在跟谁招手。
林外不知什么时候站满了猴儿,大的小的,灰的黄的,都不吱声,就那么蹲在树底下,仰着脑袋看藤花摇啊摇。
她踮着脚凑近了看,有只小毛猴突然从树后探出头,冲她"吱"了一声。
她刚要伸手,那小毛猴却"嗖"地窜上树,拽下朵藤花,举着往她怀里塞。
藤花上还沾着晨露,她接过来闻了闻,是桃子味儿的。
"不是我叫了他们。"她对着山轻声说,风把她的话卷进藤花里,"是山,还记得怎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