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惊之龙(1/2)
第一幕:荒原血
冲出邺城包围圈的冉闵及其麾下,如同受伤的猛虎,一头扎进了河北的茫茫荒原。
身后,邺城的烽火与喊杀声,逐渐被地平线吞噬。
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寂静和更加刺骨的寒风。
但这寂静并非安宁,而是危机四伏的猎场,开场前的屏息。
八百黑狼骑,经东门突围血战,已折损近半,仅余四百余骑,跟随冉闵。
人人带伤,战甲破损,兵刃卷口,连胯下的战马,也都喘着粗气。
口鼻喷吐着,浓白的沫子,显是疲敝已极。
更严峻的是,他们几乎没带,任何的粮秣。
突围的突然性和轻量化,要求他们必须就地取食,以战养战。
冉闵一马当先,猩红的披风,在苍黄的原野上,如同一道流动的血痕。
他刚毅的脸上,沾满血污和尘土,眼神却如同鹰隼般锐利。
不断扫视着,四周的地平线,搜寻着猎物的踪迹,也警惕着可能的追兵。
手中的陌刀低垂,暗红的血液,沿着刀脊缓缓滴落,渗入干涸的土地。
“陛下,西南十里,发现有烟!”
负责斥候的无相卫影骸,如同鬼魅般,从一侧的枯草丛中钻出。
他的关节,以怪异的角度扭动着,声音嘶哑低沉,“似是小型粮队,护卫约百人。”
冉闵眼中寒光一闪:“好!传令,目标西南!赫连如刀,前导突袭!”
“焰姬,左翼策应,焚其辎重,乱其阵脚!”
“影骸,右翼游弋,清除暗哨,阻其传讯!”
命令简洁而冷酷。这支疲惫之师,瞬间如同注入强心剂,杀气再次凝聚。
赫连如刀发出一声,压抑的狼嚎,惨白的眼珠锁定方向,一夹马腹,率先冲出。
他的狼臂在奔跑中不住开合,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仿佛已迫不及待要撕碎猎物。
很快一支由大燕辅兵,押运的小型粮队,出现在视野中。
十几辆大车,装载着粮袋,百余名鲜卑步兵,护卫左右。
似乎并未料到,在相对安全的“后方”,会遭遇袭击。
“敌袭!是魏骑!”当黑狼骑,如同旋风般卷来时。
燕军才发出,惊恐的呐喊,仓促结阵,但已经太晚了。
赫连如刀如同炮弹般,撞入阵中,狼臂横扫。
一名持盾的燕兵,连人带盾,被砸得粉碎!
他根本不避刀剑,凭借着,狼椎带来的恐怖力量和坚韧体魄。
在人群中,掀起一片腥风血雨,专挑看起来,像是头目的人杀戮。
每杀一人,便饮其热血,状若疯魔,极大地摧垮了,敌军的士气。
左侧,焰姬引燃了,路旁的枯草,火势借助风势,迅速蔓延。
她双手挥洒,带着磷化酶的血滴,如同鬼火般射向粮车!
顷刻间,数辆粮车被点燃,粮食燃烧散发出,焦糊的气味。
辅兵们惊慌失措地,试图救火,阵型大乱。
右侧,影骸的身影如同轻烟,几名试图逃离报信的燕兵,无声无息地栽落马下。
他们的喉咙或脊柱上,插着细不可见的骨针。
冉闵则直冲中军,刀光闪动,如同死神的镰刀。
每一次挥击,都必然带走,一条性命。
黑狼骑们紧随其后,如同饿狼扑入羊群,将惊恐的燕军辅兵和护卫,逐一砍倒。
战斗短暂而血腥。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这支百人队便被彻底歼灭,尸横遍野。
“快!搜集所有,能带的粮食和清水!检查车辆,有用的带走,没用的烧掉!”
冉闵喘息着下令,朱龙马不安地,在他胯下打着响鼻,似乎感到了危险。
士兵们疯狂地,撬开粮袋,抓起生米或面饼,就往嘴里塞,贪婪地吞咽着。
更多的人则用,水囊灌满清水,或用找到的锅具就地取水。
然而收获并不如预期。这些粮车装载的多是粗麦豆粕,且数量有限。
对于四百多人和战马来说,仅是杯水车薪。
“陛下,都是些牲口料…”一名亲兵捧着粗粝的麦粒,涩声道。
冉闵面色阴沉,他知道慕容恪不可能,将重要的粮草,放在如此薄弱的小队身上。
这更像是一个诱饵,或者…本就是用来,消耗他们的陷阱。
“能拿多少拿多少!一刻钟后撤离!”他冷声道,目光再次警惕地,望向远方。
果然,就在他们匆忙搜集物资时,远处尘头大起,蹄声如雷!
慕容恪派出的游骑兵,闻讯赶来了,数量远超他们,至少有近千骑!
“上马!走!”冉闵毫不恋战,立刻下令。
黑狼骑们慌忙抓起,能带的粮食,翻身上马,向着东南方向再次狂奔。
身后燕军游骑,紧追不舍,箭矢不断从脑后射来。
不时有落后的魏骑中箭落马,发出凄厉的惨嚎,瞬间便被追兵的铁蹄淹没。
冉闵率部利用地形,不断迂回,试图摆脱追兵。
他们穿过枯树林,越过干涸的河床,每一次短暂的接战,都留下几具尸体。
赫连如刀和焰姬断后,用极其残酷的手段,迟滞着追兵。
赫连如刀甚至将一名追兵百夫长,生生撕成两半,掷向追兵队伍。
而焰姬则点燃了,一片灌木丛,暂时阻隔了道路。
但追兵如同附骨之疽,甩脱一批,很快又有新的游骑队伍,加入追击。
慕容恪显然动用了,大量的机动力量,运用这种狼群战术。
不断撕咬、放血,直到这支突围的孤军,流尽最后一滴血。
冉闵感觉自己,就像一头被无数猎犬,追逐的受伤雄狮。
空有力量,却被无尽的骚扰和消耗,逼得越来越暴躁,也越来越虚弱。
他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慕容恪的战场控制力,达到了何等可怕的程度。
这片土地,仿佛处处都是,他的眼睛和爪牙。
第二幕:困龙渊
就在冉闵于荒野中,被不断驱赶、消耗的同时。
远在邺城东南方向数百里外,另一条“龙”正蛰伏于,自己的领地。
心情复杂地,关注着这场追逐,此地是慕容垂的防区。
作为慕容恪的弟弟,同样才华横溢,却因血统和猜忌,而备受压抑的名将。
慕容垂被赋予了,镇守后方、防备东晋以及…清剿小股流窜魏军的任务。
他的大营设在一处,地势险要的山谷中,戒备森严。
中军大帐内,慕容垂并未穿戴,全副甲胄,只着一身便于活动的胡服。
他面容英伟,眼神深邃,此刻正站在一幅,巨大的羊皮地图前。
目光落在代表冉闵突围部队,不断移动的标记上,眉头紧锁。
他的桌案上,放着两份,几乎同时到达的命令。
一份来自邺城前线,大司马慕容恪的亲笔手令。
“着吴王慕容垂,严密监视,冉闵残部动向。”
“依预设方案,逐步驱赶其,入野马泽东南口袋。”
“若其闯入汝之防区,务必全力击之,勿使其流窜或与晋军勾结。”
“冉闵此獠,凶猛顽固,切不可掉以轻心。”
字里行间,是慕容恪一贯的冷静和不容置疑。
另一份,则来自龙城皇宫,由皇后可足浑氏的心腹秘密送达,语气却截然不同。
“陛下有疾,深忧境内不稳。闻冉闵遁走,吴王当以稳守为本,保境安民为上。”
“冉闵困兽犹斗,若逼之过甚,恐其反噬,损我大燕锐气。”
“卿当审时度势,若事不可为,纵其离去亦可,万勿损兵折将,徒耗国力。”
这背后,显然是可足浑皇后及其党羽,对慕容垂的牵制和猜忌。
生怕他再立大功,威胁到太子慕容暐的地位。
慕容垂看着这两份,截然不同的命令,嘴角泛起一丝,苦涩而嘲讽的冷笑。
兄长要他全力剿杀,嫂嫂却要他保存实力,甚至纵虎归山。
他慕容垂,在这慕容燕国,终究是个外人,是个随时可以,被牺牲和猜忌的棋子。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地图上,手指划过,冉闵可能行进的路线。
他能想象到,冉闵此刻的处境,被兄长如同驱赶牲口般,在预设的路线上行进。
疲于奔命,不断失血,一种奇特的惺惺相惜之感,涌上心头。
同样是绝世名将,同样被猜忌、被压制。
只不过冉闵是决死反击,而他慕容垂,则只能在这潜渊困守。
“冉闵…武悼天王…”他低声自语。
“你若为胡人,我大燕何愁不定?可惜…可叹…”
帐帘掀动,他的长子慕容令走了进来,年轻英武的脸上,带着跃跃欲试的表情。
“父王!斥候来报,冉闵部已突破,第三道游骑拦截。”
“正向我防区边缘的‘黑风峡’方向移动,人困马乏,伤亡惨重!”
“我们是否立刻出击?若能擒杀冉闵,可是不世之功!”
慕容垂看着儿子,摇了摇头,声音低沉。
“令儿,功勋虽好,但也要看,是谁的功勋。”
“你伯父要我们做刀,你伯母却要我们藏锋。这冉闵,是烫手的山芋。”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溜走?”慕容令不甘道。
“溜走?”慕容垂眼中,闪过一丝锐光。
“自然不会。兄长的命令要执行,皇后的‘叮嘱’也要顾及。”
“传令下去,让尉迟迥率两千骑兵,前往黑风峡设伏。”
“尉迟迥?那个鲜卑老将?他可是皇后的人…”慕容令一愣。
“正是因为他,忠于皇后,才让他去。”慕容垂淡淡道。
“伏兵要设得,看似严密,但…要留一道口子。”
“告诉尉迟迥,声势要大,杀伤要狠,但…务必让冉闵突围出去。”
“若是冉闵死在这里,或是被我们擒获,功劳是兄长的,猜忌是我们的。”
“若是他跑了,那是尉迟迥作战不力,或是冉闵太过悍勇,与我们何干?”
慕容令瞬间明白了,父亲的深意,这是既应付了慕容恪。
又避免功高震主,同时还能消耗,皇后一系的势力!
他心悦诚服:“父王英明!孩儿这就去传令!”
慕容垂点点头,待儿子离去后,他再次看向地图上的“黑风峡”,眼神复杂。
他知道,自己这道命令,或许会放走一个心腹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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