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天灾(1/2)
紫宸殿内,空气凝滞如冰。
云州八百里加急的文书,散了一地,每一张都浸透着血与火的气息。龙椅上的天子,面沉如水,殿中侍立的内官连呼吸都停了。
“铁壁关,朕的铁壁关!”皇帝终于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谁来告诉朕,为什么?”
兵部尚书王忠“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道:“陛下息怒!北境苦寒,今冬雪势尤大,粮草运输受阻,此乃天灾。蛮族狡诈,趁虚而入,此乃人祸。非战之罪,非战之罪啊!”
他的哭诉在空旷的大殿里回响,带着几分委屈,几分推脱。
“天灾?”皇帝重复着这两个字,听不出喜怒,“你的意思是,朕的关隘,是被一场雪给下没了?”
“臣不敢!”王忠的头磕得更响,“守关将士,皆是谢绪凌的旧部,素来桀骜。臣屡次派员整肃,他们阳奉阴违,与蛮族开战亦不听调度,这才……这才酿成大祸!臣有失察之罪,请陛下降罪!”
他一番话,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天灾是第一层,旧部不服是第二层,最后才揽下一个不痛不痒的“失察之罪”。
殿内一片死寂。谁都听得出,这矛头最终指向的,是那个此刻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宣谢绪凌。”皇帝的声音没有起伏。
片刻之后,谢绪凌从殿外走入。他没有穿甲,只着一身素色布衣,风尘仆仆,仿佛刚从一场噩梦中跋涉而来。他进来后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大殿中央,跪下。
“罪臣谢绪凌,参见陛下。”
皇帝俯瞰着他,许久没有说话。整个大殿的压力,都汇聚在这个单薄的背影上。王忠跪在一旁,唇边噙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他等着,等着谢绪凌的爆发,等着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一样咆哮,攻讦。
那才是他准备好的战场。
“谢绪凌,”皇帝缓缓开口,“铁壁关守将,是你一手提拔的李赫。王尚书说,是你的旧部不听军令,才致惨败。你怎么说?”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谢绪凌抬起头,脸上没有慕卿浔预设的愤怒,也没有王忠期待的绝望。他平静得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李赫及麾下三千七百名将士,尽数战死,无一人投降。”他陈述着一个事实,不带任何情绪。
王忠立刻接口:“陛下您看!他这是在夸耀他旧部的‘忠勇’!正是这份愚忠,让他们不听兵部号令,才导致……”
“王大人。”谢绪凌打断了他,这是他第一次正视王忠,“你说他们不听调度,可有凭据?”
“这……”王忠一噎,“战报上写得清清楚楚,他们擅自出击!”
“战报是你兵部写的。”谢绪凌说,“我想看军中录事官的原始记档。”
“大胆!”王忠呵斥,“你这是在质疑兵部,质疑朝廷!”
“我只质疑事实。”谢绪凌不再理他,转向皇帝,“陛下,臣无意追究旧怨,人死不能复生。臣只想说,我们败了,但不能一直败下去。”
他站起身,走到殿中悬挂的巨幅北境堪舆图前。这个动作,让所有人都愣住了。这和他“请罪”的身份,格格不入。
“蛮族此次南下,并非简单的劫掠。”他拿起一旁的指挥杆,指向地图,“他们的先锋骑兵,绕过了传统的补给线,选择了一条小路,直插铁壁关后方的鹰愁涧。那里,是关内唯一的淡水来源。”
他顿了顿,继续说:“断水三日,军心必乱。此时,他们的主力才从正面佯攻。李赫没有选择,他不出击,就是渴死。他出击,就是腹背受敌。”
殿内鸦雀无声,只剩下他清晰的陈述。
“这不是一场遭遇战,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歼灭战。蛮族变了,他们有了谋士,有了新的战术。”
王忠的脸色有些发白。“一派胡言!你在京城,如何得知战场细节?不过是纸上谈兵!”
“我不需要在战场。”谢绪凌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准确地找到了一个点,“我只需要知道,铁壁关的粮草,在战前三个月,就从军中直调改为了地方转运。而负责转运的云州粮台,主官是王尚书你的内侄,对吗?”
王忠浑身一颤,像是被蝎子蜇了一下。“你……你血口喷人!”
“地方转运,路线更长,耗时更多,也更容易被截断。比如,在鹰愁涧上游投毒。”谢绪凌没有理会他的咆哮,他的话语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将整个战局一层层剖开。
皇帝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地图上那个被指挥杆点中的位置。
“蛮族算准了我们的补给会出问题,算准了李赫的性格,算准了他会死战不退。”谢绪凌放下指挥杆,“他们赢了第一阵。但他们也暴露了他们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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