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酒映血日（续）（1/2）

恒宇的声音落下，如同冰珠坠入死潭。那碗浑浊的、倒映着九轮扭曲烈日的粟米酒，被他递到后羿眼前。

后羿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碗中晃动的金色倒影，那里面是燃烧的村庄，是焦黑的尸骸，是族人临死前望向天空的绝望眼神！恒宇那句“壮胆”如同淬火的尖针，狠狠扎在他被哀鸣撕裂的、脆弱的灵魂壁垒上。恐惧？是的！但那恐惧之上，是更汹涌、更原始的岩浆——滔天的恨意与不死不休的决绝！

“吼——！”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从后羿喉咙深处炸开！他猛地伸出还能动弹的左手，不是去接酒碗，而是一把狠狠抓住恒宇递碗的手腕！力量之大，几乎要捏碎恒宇的骨头！布满血污和汗水的脸因极致的痛苦和愤怒而扭曲，他瞪着恒宇，眼神如同濒死反扑的凶兽：

“你！到底是谁？！这力量……这手段……你不是凡人！告诉我！为什么要帮我？！为什么？！”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喷在恒宇脸上。

恒宇的手腕被铁钳般的手死死攥住，素净的衣袖瞬间染上暗红的血污。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眼神依旧平静得如同万载寒冰，甚至没有去看后羿那几乎要择人而噬的眼睛，目光只是落在那碗因剧烈晃动而泼洒出些许的酒液上。

“酒要洒了。”恒宇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这极致的漠然，如同火上浇油！

“回答我——！！！”后羿的左手猛地发力，想将恒宇狠狠掼倒在地！然而，就在他力量爆发的瞬间，一股冰冷彻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力量，毫无征兆地从恒宇的手腕处反震而来！

“呃！”后羿如遭冰锥贯体，闷哼一声，整条左臂瞬间麻痹！那股力量并不狂暴，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源自更高层次的“存在”本身的威压，如同蝼蚁撼树时感受到的整片大地的重量！他抓住恒宇的手如同触电般猛地松开，踉跄着倒退一步，撞在冰冷的石壁上，牵动右肩被冰封的伤口，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再次瘫软下去。

恒宇看都没看被捏得发青的手腕，只是稳稳地将那碗泼洒了少许的酒，重新端平。浑浊的酒液在碗中打着旋儿，映照着他毫无波澜的脸。

“帮你？”恒宇终于抬起眼，目光落在因剧痛和惊骇而喘息的后羿身上，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俯瞰尘埃般的淡漠，“只是交易。你射箭，我卖酒。仅此而已。”

他端着酒碗，走到柜台边，将其轻轻放下。酒碗与石台相碰，发出清脆的微响。

“至于我是谁……”恒宇背对着后羿，拿起那块粗糙的麻布，开始擦拭柜台，动作依旧不疾不徐，“不重要。重要的是，外面还有八只鸟在烧，而你……”

他微微侧头，眼角的余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倚着石壁、脸色惨白、眼神中交织着痛苦、愤怒、惊惧和一丝被彻底碾碎尊严的后羿。

“……还有八箭要射。”

“轰隆——！！！”

仿佛为了印证恒宇的话语，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猛地从门外传来！大地剧烈摇晃！石屋墙壁簌簌落下灰尘！一只暴怒的金乌因找不到射杀同类的凶手，将滔天怒火发泄在附近一座尚未完全崩塌的山峰上！刺目的金白色火柱如同神罚之矛，瞬间洞穿了山体！坚硬的岩石在极致的高温下如同蜡油般融化、崩塌！巨大的山石裹挟着熔岩，如同末日洪流般倾泻而下，吞噬着山脚下一切侥幸残存的生灵！凄厉到非人的惨嚎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和烈焰焚烧的爆响之中！

那毁灭的景象，那绝望的哀嚎，如同最猛烈的强心针，狠狠扎入后羿濒临崩溃的神经！

“啊————！！！”后羿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吼！所有的恐惧、所有的迟疑、所有对恒宇身份的惊疑，都在族人被活活焚烧、被熔岩吞噬的惨象面前，被彻底点燃、焚毁！只剩下最纯粹的、不死不休的毁灭意志！

他猛地用左手撑起身体，如同受伤的孤狼般扑向那张靠在墙角的黝黑巨弓！剧痛？麻木？灵魂的撕裂感？统统被抛诸脑后！他眼中只剩下那张弓！只剩下门外那八轮暴虐的金乌！

“箭！”后羿的声音如同砂石摩擦，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朝恒宇嘶吼！

恒宇擦拭柜台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听见。直到后羿因剧痛和虚弱再次踉跄，几乎扑倒在地，他才缓缓放下麻布。转身，从柜台后拿出那个粗糙的木盒。依旧是那块乌沉矿石，几根清冷翎羽，一小块深蓝树脂。

后羿挣扎着，用颤抖的左手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箭矢，动作笨拙而急切。

恒宇接过箭矢。指尖翻飞，矿石化粉渗入箭杆，翎羽碎为光点烙印符文，树脂点在核心。幽光流转，寒意逼人。一支新的、蕴含着“伤灵触核”法则的屠神之箭再次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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