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祭孤坟(2/2)
“春芽?”采芸轻轻唤了一声。
那小丫头听见后连忙回头,见来人是采芸,哭红了的小鼻子一颤一颤的,连声音都断断续续,“芸姑娘、你、你怎么来了……”
“春芽是一直伺候蝶蕊的丫鬟,二人主仆情深,昨日听闻蝶蕊噩耗后哭晕了了过去,听说今早才醒来。”
采芸言语中无不透露着惋惜。
“你到这儿来做什么?”采芸问她。
春芽随意用衣袖擦拭了一把红肿的泪眼,“张妈妈吩咐,让我把蕊姑娘的东西扔了,这些东西都是姑娘房里常伴她的,我就想着拿上山来烧给她,物归原主。”
采芸也蹲下身,帮忙烧着那些物品,不禁低声喟叹,“值钱的物什定都被妈妈拿走了吧,唉,生前苟且赔笑,死了还得被扒层皮,苦啊,苦啊。”
容岁岁自小锦衣玉食,爹疼娘爱,对这世间有的都是美好憧憬,而此时她才体会到,有人能安稳平淡度过一生都是奢望。
她心里有些酸涩,从一旁的杂物里拾起一件衣衫,在要放进火堆里时觉得有些眼熟,想起这是昨日在倚兰阁里初见蝶蕊尸身时,她所着之衣。
而这件衣衫的后背处,竟沾了不少苔藓。
又是苔藓。
容岁岁秀眉微蹙。
“我们这儿的习俗,人是清清白白来的,所以走时也得清清白白,蝶蕊落葬前是我替她换的衣裳。”
采芸看向容岁岁拿着的那件衣衫喃喃自语,像是想起了往事,不忍地接了过来,眼眶湿润,“想她素来整洁的性子,走之前竟落得一身狼狈。”
就在她把衣衫放进火堆时,一张纸签掉到了地上,容岁岁拾起一看,是一张戏票,写着:
「七月三十一,梁祝。」
底端落着款——汤家班。
“蝶蕊平日里有看戏的嗜好?”容岁岁随口问道。
采芸和春芽先是露出一抹疑色,接着摇头,采芸轻叹:“身在倚兰阁,想出来都不是件容易事儿,更何况抛头露面去看戏了,这票,许是哪位客人赠的吧,只是可惜,蝶蕊她是没机会看了。”
言罢,将那张戏票丢进了火堆,窜起来的火舌瞬间将票据化为灰烬。
山林中起了一阵风,卷着零碎的灰烬不知飘去了何方。
将蝶蕊的杂物都烧了之后,春芽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在坟前磕了一个头,“蕊姑娘,望来世你可以自由自在,幸福安康。”
由于在地上跪久了,春芽起身时踉跄了几下,被采芸扶住,她脸色微变,语气有些焦急,“糟了,我出来这么久,张妈妈该生气了,芸姑娘,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她你出来的事,不过你也尽早回去吧,免得到时受责罚。”
采芸点头。
春芽离开后,她立在坟前发呆,容岁岁思忖一番后问道:“蝶蕊得了脏病一事,你可曾知晓?”
听到容岁岁这话,蝶蕊身躯微颤,语气惊诧:“你说她得了…脏病?那怎么可能!”
“我们倚兰阁的姑娘素来卖艺不卖身,怎会染上脏病?我知,你们觉得我们这种风尘女子不干净,但我把话挑明了,那种肮脏生意我们不做!”
采芸神情激动,对容岁岁的态度瞬间多了丝敌意。
容岁岁连忙向她解释了昨夜给蝶蕊验尸之事,惊得采芸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这怎么可能呢?”
她一时难以接受,缓了许久才喃喃道。
其实容岁岁心中一直有个疑问,那就是从昨夜在蝶蕊身上发现的那些红疹来看,这病应该有些时日了,难道倚兰阁里真的都无人察觉吗?
还有让她想不明白的是,司徒瑾安和青竹在前一晚见过蝶蕊,他们当时竟也未曾发现,但那些红疹为何就像突然崩溃的河堤,在蝶蕊死后仅仅一日的时间不到,就蔓延到了周身。
难道平时有什么东西在压制,所以才让病症无法显露?
“她平日里有服什么药吗?”容岁岁问道,“或是有无定期来给她接诊的大夫郎中?”
“都没有。”采芸十分肯定,“倚兰阁虽说是歌艺坊,可终究也是男人们寻欢作乐的烟花之地,郎中大夫都是些熟读圣贤书的,怎会踏足呢?”
“别说进来给人瞧病了,就连路过那大门口都恨不得使劲儿跺脚,骂一句晦气。”
她苦笑,“平日里我们谁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妈妈让丫鬟们去药材铺随意抓点药应付了事,而我和蝶蕊朝夕相处,从未见她喝过什么汤药,她也不像害了病。”
采芸说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蹙了蹙眉道:“不过有件事,如今想来,是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