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李慕妍月崖入阵曲 田万成兵败葫芦关(1/2)
却说官军营内,里外火光通明。崖岸插立无数火把,将巫龙峡围成一个百里火圈。峡谷灯火也不逊色,数条火龙相连。崖谷上下都在提防预警,官军往要口关隘上集结,防备仔细。慕妍、云豹等头领都是初次于军营挑灯夜战,反而精神抖擞,不惧疲惫。
郭子仪已在后营安睡。中军帅帐案前,大将仆固怀恩与幕僚们策划军情,人影进出频频。官军分兵驻守峡谷三处要隘,加之军士在昼夜之间转换,此时金戈铁马都已宁息。只见一队队流星飞哨执勤奔走,巡逻于山崖边岸。
旷地处,慕妍、云豹、马弄等人也在按着刀剑巡视走动,居高临下打量。慕妍仰望夜空皓月繁星,嘴里发出一声轻叹。云豹问道:“贤妹,你在感慨什么?”慕妍道:“大战来临之际,前夕却是如此风平浪静。你们看,今夜月色玲珑美丽,就如同乡下一个寻常夜晚。”云豹叹气道:“谁能想到平静背后,却是一片血雨腥风!”慕妍道:“你也有此感慨?”云豹道:“我也是性情中人嘛!”慕妍问道:“你诨名叫作采花蜂,马弄又有什么名号?”云豹道:“他原本是史思明麾下一个军官,后来拨乱反正。绰号叫做铁拐子,就是瘸子的意思。”慕妍道:“那你这位采花蜂,必然是个**掳掠、无恶不作之徒了?”马弄拍手大笑道:“完全正确。”
云豹道:“这叫什么话?采花者,风流人物。孔圣有云:食色性也。我不过是按照圣人要求去做,合情合理,天经地义。”马弄指笑道:“谁都不服,我就服你。一个人能把贪财好色,说得如此清新脱俗,这可真是闻所未闻。”慕妍笑问:“采花蜂云豹,老实交代,你到底祸害过多少良家姑娘?做过哪些罪不可赦之事?”云豹摊手道:“我也是名师之后,从没干过什么坏事,却一天到晚顶着这个恶名,真是晦气。”慕妍道:“既然你都没做过这些坏事,怎么又叫做采花蜂呢!”云豹嬉笑一声,挥手羞于提及。
马弄道:“我知道这个缘故。他以前还有一个绰号,叫作搬山豹。”慕妍笑道:“采花蜂,搬山豹。这也太古怪了。”云豹却毫不在意。
马弄道:“去年五月,我陪着他回去江州城外一个桃园谷,亲耳听他师娘一口一声,骂他小恶魔、采花蜂、癞皮豹。他师娘也是一位练武之人,绰号潇湘夫人,巾帼豪杰人物。我们千里迢迢去往那儿,一路人困马乏。到了以后,我原以为会有什么热情款待,谁知道他那师娘性子异常火爆,一见面,不由分说,就骂我们是狼狈为奸,猪朋狗友,天生一副贼样,就差一点把我们打出门去了。当时我是恨不能骂出声来,掉头便走,那场面别提有多尴尬。”慕妍惊叫一声,乐道:“你说得也太夸张了。”马弄道:“一点也不夸张,我这还是往轻了说。还有更多泼辣言语,我都不好意思说了。四哥,你说对么?”云豹道:“我师娘刀子嘴、豆腐心而已。其实习惯就好了。”
马弄挥手道:“我可习惯不了,说什么也不敢再去桃园谷了。”慕妍欢笑道:“他这师娘竟然如此耿直霸气?”马弄道:“若有机会,贤妹一见面就知道了,简直比母夜叉还凶。”慕妍问道:“云豹,马弄说得对不对?”云豹道:“说得倒也没错。我那师娘就是这种秉性,心直口快,嫉恶如仇。不过我早就习以为常了,所以一点也不奇怪。”慕妍笑道:“人言慈母多败儿,不想严母也有这等逆子。朝夕相处,却又忍辱挨骂,那可真是难为你了。”
云豹道:“从小到大,我都被师娘打骂惯了。要是他不骂人,我反而觉得不舒服。”慕妍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一个愿骂,一个愿挨,这可真是天上无双,世间少有。”云豹笑道:“你还别说,我就喜欢师娘这种性格,他骂归骂,心肠还是很柔软。一想到他是为了我好,我也就心甘情愿。”马弄指笑道:“这个采花蜂,天生就是一个挨骂的贱货。”云豹瞪眼道:“你敢这样来辱骂豹哥,今夜非揍你不可。”马弄左右躲避,笑道:“你不是说自己被骂习惯了?干嘛还这么生气?”云豹道:“师娘当然可以骂我,你怎敢这等撒野?过来吃打。”众人看得欢笑。
却说帅帐内,仆固怀恩把一些要事处理完毕,走出营帐,邀约慕妍一行人在葫芦口高崖相见。当空满月如盘,夜风凉爽。仆固怀恩见慕妍官拜了侯爵、将职,虽为虚名,却也值得庆贺。乘着二更时分,月明风清,峡谷叛军不闹动静。便吩咐营后火头军做几道佳肴,就崖岸上摆开宴桌,把酒摆齐,去请尉迟朗和李嗣业前来聚饮。
两个小校分头去了。不须多时,尉迟朗快马而来,与众人拱手见礼。仆固怀恩问道:“嗣业将军为何不来?”小校答道:“嗣业将军得到密报,峡谷叛军正在调派兵马,预谋夜半攻关。”仆固怀恩教退小校,招呼众人豪饮。
慕妍道:“听闻嗣业将军擅使陌刀,所向披袭。率领麾下数百陌刀手,就敢冲入数万叛军阵营,莫非真有此事?”尉迟朗道:“确有此事。嗣业将军身长七尺,武艺惊人。当时安贼帐下大将尹子奇,率领五万步骑突袭而来,势不可挡。前线战阵即将濒临崩溃,嗣业将军率领数百陌刀壮士当前压阵,一连挥刀斩杀十数贼骑。麾下陌刀军勇往直前,杀得贼军垒尸如山。因此,朝廷将士气大增,一阵反杀下来,斩首数万叛军,杀得尹子奇一路败逃,兵马尸骸丢弃数十里。”众人一脸惊叹。
慕妍道:“嗣业将军果然英雄,不愧是我大唐忠勇神将。”正说着话,李嗣业率领一队心腹卫兵而来。众人起身相迎,请入宴桌。众将相互对敬畅饮,俯视崖下动静,别感一番豪气在心。
众将都向顺国夫人道贺,把饮三巡。慕妍知道此景难得,风情浓意犹上心头,问道:“尉迟将军,不知军中可有歌妓?”尉迟朗道:“夫人不知,大帅严令,营中不得私召歌妓,以免误了军国大事。”
慕妍忽然省悟在心,笑道:“我们只顾自个喝酒,却都忘了大帅,这可失礼不当了。”李嗣业道:“夫人不要忧心,大帅就是这般人物。此刻他正睡得香甜,做着美梦,我等休要管他。”慕妍欢笑道:“大帅可真是怪人,大战迫在眉睫,他居然还能安心睡觉,果然非同凡响。”仆固怀恩道:“咱们只管喝酒便是,不必担心军务中事。”
慕妍与众将对饮片刻,又道:“如此良辰美景,怎能少得了美人音律助兴,不知各位将军意下如何?”众将无不喝彩道好。李嗣业便唤军士去找一副古筝来,交与美人。慕妍抚摸琴弦,说道:“有好琴律,却无好琴台,这有点可惜了。”
李嗣业要听赏美人歌舞,以增酒性豪情。闻慕妍说,大笑道:“这有何难?”又唤宋副将去把帅案抬来。宋副将拱手告禀:“将军,要是大帅怪罪,末将可承罪不起。”李嗣业挥手道:“要是大帅怪罪,我来顶着便是。”宋副将即教两个军士把帅案抬到崖边,以助众将酒兴。慕妍见用元帅军案来作琴桌,那是何等豪气之事,心头不甚欢喜。即将长琴摆放在案桌上,凭风端坐。玉指抚弹之下,肃静军营,沉寂峡谷,立时响起一阵《兰陵王入阵曲》。众将豪情大发,把酒来畅饮。将士们都连日征战,劳苦寂寞,今闻美人一曲激昂琴声,男儿之气倍增,个个心头称妙。
琴声飘扬于崖下。田万成恰好坐在峡谷一处小峰上赏月思策,身边有两个贴身护卫。突然听到崖上传来一阵精妙曲声。就立身仰望高崖,静心听闻。
琴曲声尽后,田万成大声喊问:“崖上夜半抚琴者是谁,请尉迟将军如实相告。”尉迟朗走去崖边看后,回话道:“天王想干什么?”田万成拱手道:“尉迟将军勿虑,你我虽是对敌,但是彼此尊敬,各有功名追求。既有共同爱好,将军何故不以实言相告?”尉迟朗道:“那就请阁下登上高峰,一同欣赏。”田万成闻言,即与两个护卫登上一座齐崖山峰。两边相距不远。仔细一看,可见一个美人跪坐案边。田万成赏悦之余,又听美人抚琴歌唱:
月影孤照,一曲悲歌诉人间。尘世如烟,世事消磨。沧桑未了梦,豪情万丈云。热血男儿收山河,红娘子望夫难舍。乱世烟火催泪,鬓发又增憔悴。风月心中思牵念,多少岁月离合。
一曲长歌琴落,众将无不慷慨赞美。慕妍又以霓裳舞蹈助兴,直教人酒不醉人人自醉,豪情只为佳人生。田万成惊叹道:“此女真有奇才。我田万成若不能得此红颜,必成一生遗憾。”欣赏了美人一段霓裳舞蹈后,心中不甚愉悦。
慕妍借着月光打量,见对面山峰站着三个汉子。靠前一个彪壮首领,气象不凡,知他便是田万成,慕妍便轻笑了一声。田万成也抱拳为笑,蓦然自思还有突围大事待办,只得返下山去,脚下一滑,倒差些儿摔落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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