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身份(四)(2/2)
但这般却怎么也躲不过去,安予冉侧身闪避时,衣角被枯木划开。
“出鞭。”那语气里终于有了些许情绪,似是愤怒。
安予冉随即抽出了鞭子,认真地与那根枯木缠斗起来。不知似否是错觉,在安予冉的节节败退中,那纹路下的眼,似是柔和了一分。
随即,枯木立于安予冉的脖颈。
“又输了。”
在易之的记忆里,她似乎从来没赢过。
白浔看着有些痴愣的安予冉,收回了手中的枯木,依旧放在了院中的地上。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去。倒是安予冉在这其中看到了一丝微妙,一根枯树枝,从苍翠到衰老,他都如一地保存着,如一地举起它与易之玩闹。
“鸽子呢?”白浔似是没在意地一问,先前带回易之时,她小手紧紧攥着,如同珍宝,可如今看了一圈却瞧不见影子。
安予冉左顾右盼,装傻充愣:“哎?刚刚还在这啊,不会是跑掉了吧!”
“嗯。”白浔并未追究那鸽子,而是目光深沉地看着安予冉,看得安予冉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就好似在审问犯人的警官。
而白浔只是因那作画的姿态,和对答如流的话语有了略微惊异。那惊异随着纹路一闪而消逝,似是没有发生般。她依旧是左手持物,起跃依旧先行左脚,这身法确实是自己教下的,就连躲避和破绽,都如往常那些年中一模一样,没有丝毫进步。
这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她的每一根头发丝他都清晰明了,她那些潜藏着小小情绪的举动也一层未变。
五岁时的易之随自己一同入府。
十岁时的易之因为那一幕骇人的场景失去了记忆,变得痴傻。
如果那些记忆开始苏醒,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易之。”
“在!”安予冉只觉得自己整根弦都被绷紧。
“为何不听话?”白浔依旧站定在原处,这话里虽没有什么情绪,就仅仅是这般问一句,好似“吃了吗”。
这话怎么接,安予冉不知道,但却莫名觉得心虚。
白浔不紧不慢道:“歇息了三日了,如今该你自己说说,为何擅自离府。说清楚了,再去领罚。”
领罚?!
“什么……罚?”
随着白浔看去的院中一侧墙脚处,那里的泥土如若细细瞧去,好似比其他地方略微矮上半寸,有着两个椭圆形深深的印子。安予冉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蹲下身,在白浔的注视下,用手指轻轻探了探那围墙下的泥土——
倒吸一口冷气。
易之因为脑子不好,总是惹得白浔不悦,白浔便让易之在此处背靠围墙,头顶水缸蹲下马步。但往往一蹲,就是小半日。
好没有创意但又残忍的责罚啊。
安予冉欲哭无泪,别人闯下的锅,还要自己背。
安予冉突然想起那朦胧中与自己抗衡的声音,那声音说她“不想死”,于是她便又添了些新内容:“我不是偷偷跑出去的,是有危险。”
那纹路轻微颤动一瞬,眸中染上一层阴郁,三日前他并不在府内,因为准备庆典,而不得不奉圣上之命出了城:“发生了何事?”
安予冉也不知道,那声音没有告诉她更多了。她马上捂住自己的脑袋,佯装疼痛般跪在地上,面目挣扎着:“我……我我想不起了,我醒来时就在巷子中,我不记得了。”
“罢了。”白浔拂袖,将安予冉从地上扶起。衣服褶皱相碰,分外礼貌。
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记忆中是关系那般好的两人,可带给安予冉的感受却是疏远的,就好似有一堵墙横立在二人之间。安予冉佯装疼痛时曾偷瞄去一眼,那张脸上也并未有所谓的担心。
“国师,卯氏一行人前来拜访。”
木屋传来小厮抠门。
白浔果断地松开手。眼下手里还有些事,临近祖氏庆典,供奉贡品的人近些日子扎了堆儿。衣摆在风中漂浮着,转身就要离去,没有一句道别。
就在白浔就要踏出那侧院木门的一刻,安予冉开了口:“你……你寻到合手的武器了么?”
这是属于易之和白浔的记忆。
那雪白修长的身影在午后的光影下微微一顿:“没有。”
木门轻轻地叩上,好像比之前所有的举动都轻柔了一分。
回忆杀,好像有那么点用。
安予冉沉浸在新发现的愉悦中,可不一会儿,几个小厮便龇牙咧嘴抬进来一个水缸。水缸往地上一放,地上的尘土飞飞扬扬,安予冉看愣了神。
“国师赏你的,好好举着,呆子。”
小厮们嬉笑着看着她,嘲弄了几句便大摇大摆地离去了。
看着那比自己腰还粗的水缸,和小厮的背影,安予冉忽然有些同情易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