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情系扶桑(2/2)
二人在大海中行了三日,这天晚间,来至了海角村南部的海域。小舟跳下帆船,游至海边,对着外翁的渔船叩头作别。那渔船掩在夜色中,随着海潮上下起伏,舱内叮当作响。小舟只以为余大海在船中,爬上渔船,弯腰进入船舱,可里边哪里有余大海的身影?只有捕鱼的器具,挂在船帮两侧,随着船只的摇晃,发出碰撞的响声。
小舟心中酸涩,掏出匕首,在舱内的角落比划了一阵,打算刻下些什么,来告诉外翁自己的去向。但只刻了少许,便又将字迹刮去。
此去扶桑千里迢迢,自己能不能活下来,还在两可之间,何必空留外翁挂念?转而又想,前些日潜入锱铢门,我便未曾想过活着出来,此刻,在中州这片土地上,就当我已然死了罢!想到此处,他出了船舱,重新跪在地上,对着船舱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默念道:外翁,孙儿不孝,若有一日能活着回来,再来好好报答您的恩情!随后站起身来,跳入水中。
汐远远地站在帆船上,望着小舟,眼圈已然微红。
小舟爬上帆船,用力擦了把双眼,而后头也不回地道:“咱们走!”
二人扬起风帆,直朝南方的大海而去。
二人走后不久,便见一艘巨大的海船,从远处的海面上缓缓驶来,正是那锱铢门的貔貅海船。金色的大旗在船头迎风飘摆,猎猎作响。
大旗之下,摆着一座五尺宽的黑色法坛。阴阳子站在法坛之后,闭着双眼,正自掐诀念咒。他的身前,从左至右,依次摆着三样事物,却是几枚蓝色鳞片、一缕蓝色头发和一张染满蓝血的符纸。这些事物,都是汐与众守卫搏斗时落下的,如今被阴阳子拾了来,却不知有何打算。
阴阳子手掐法诀连连变化,口中咒语忽高忽低、忽急忽缓。半晌,他蓦地睁开眼睛,右脸前的头发忽地扬起,将一直遮住的右眼露了出来。那只眼竟无眼皮,黑洞洞的眼球向内凹陷,瞳孔却是白色,看起来十分可怖。那只眼闪过一道光,他口中大喝一声,同时双手掐诀,向前一指,对准了法坛正中的一面黑色小旗。
那黑旗只有巴掌大小,呈三角形,便是在夜间的海风中,也一直朝下耷拉着,纹丝不动。但当阴阳子的手决指向它之后,竟似给它注入了一道灵魂,令它猛地活了过来。它高高扬起,直直地朝一个方向指去。
那个方向,赫然便是小舟二人离去的方向。
南宫文一直站在旁边,见此异象,面露惊喜之色。他赞叹道:“觅气寻踪术,百里之内,所追之人无所遁逃!阴阳伯伯,果然厉害!”
阴阳子缓缓闭上眼睛,脸侧头发回落,重新将右眼遮住。那面黑色小旗,也随之轻轻落下。
貔貅海船,朝着黑旗方才所指的方向,缓缓驶去。
小舟与汐对身后发生的事情,却是一概不知。他们船行大海之上,时而扬帆,时而划桨,时而跳入海中戏水,茫茫大海,却是他二人的世界。小舟只觉活了这么些年,也从没有如此轻松惬意过。
每日清晨,汐都会深深地沉入海里,静静聆听着什么。小舟问起缘由,她告诉小舟,她是在聆听扶桑的呼唤。
小舟深觉诧异。
汐解释道,每天清晨,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扶桑树的枝条便会迎风飘舞,发出清灵的响声。那是在呼唤每一位鲛族子民,天亮了,新的一天已经开始,新的希望业已开始。她的呼唤,也会透过苍梧山,一直传入大海,让每一位身在远方的鲛族,能够寻着它的呼唤,找到故乡。
小舟问,你听到她的呼唤了吗?
汐摇头,还没有,这说明,我们离得太远、太远。
小舟知道,鲛人的耳廓内,血管极其细密,能够捕捉到大海里极其微弱的动静。他们甚至有一种潜音,就是通过喉咙的震颤**起一层肉眼无法看到的水波,普通人无法听到任何声响,鲛人却能通过耳朵进行准确辨识,彼此交谈。
连鲛人都听不到,那证明这个距离真的是太远太远了。同时,小舟心中也不免担心:我们一直这样走,会不会早已偏离了正确的航线?
汐安慰道,不会的,扶桑位于南海之中,我们朝着南方一直走,即便出现偏差,最终也会被我的耳朵纠正过来的。
也不知经了多少个日出日落,这天,汐照例潜入海中,不多时,便兴奋地叫了起来:“听到了,我听到了!我听到了来自扶桑的呼唤!”她指着远方,“它就在那里!”
小舟也跳入海中,静静聆听。然而他的耳朵终究不如汐灵敏,除了海潮声,再也听不到其他任何声响。
二人又走了两日,这天,前方的海面上,出现了一片白色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