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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简在帝心(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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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奉命觐见,向您禀报。威廉陛下已于今晨两点十二分,在温莎寝宫安详辞世。”

维多利亚微微颔首,伸出右手,赐予了康宁汉姆侯爵行吻手礼的殊荣。

康宁汉姆躬身前倾,虔诚地吻了吻她伸出的指背,就像是早已认定这双手将握住整个王国的命运。

坎特伯雷大主教紧随其后,他不顾老迈的身躯,弯下身子,动作不似平日那般拘谨,他吻了维多利亚的手背,颤音中带着敬意:“愿上帝与您同在,吾主在上。您现在,便是教会的领袖,信仰的扞卫者(defehefaith)了。”

维多利亚收回手时,目光微微一动,落在了亚瑟身上。

她看着那个一言未发却始终屹立于会客厅边缘的黑影,那副沉静中带着锋芒的身形、那双沉默却逼退康罗伊的眼睛。

她似乎想起了昨夜速写本上画着的黑骑士,那张模糊的脸,此刻终于在晨光中变得清晰。

她缓缓伸出手。

亚瑟略一迟疑,便屈膝上前,低下头,俯身吻在她指背上。

那一吻不带虔敬,也不显谄媚,只是如同宣誓,又如同承诺。

他知道自己正在亲吻的,不止是手,也是一段新纪元的开始。

亚瑟退回半步,抬起头,语气如常,却带着肃穆的庄重:“女王陛下,伦敦目前治安情况良好。苏格兰场已经完成对于白厅、圣詹姆士宫、肯辛顿、温莎之间所有干道的临时封锁。各区警署已于今日凌晨三点开始协同调度,目前除几起小规模聚集事件以外,暂无暴力事件报告。”

他略顿了顿,接着补充道:“泰晤士河南岸的渡口与教区市场均已布防。皇家骑警与近卫骑兵均已进入二级警备状态,舰队街各大报社将依据预定流程,于早上九点统一对外发布公告。城内钟塔在九点整同步鸣钟,以示开始国丧。”

维多利亚静静听取,途中没有插上一句话。

亚瑟的语调平稳无波,却字字清晰,话音刚落,他便低头俯首,复行一礼,向后退开半步,接着半跪在地。

维多利亚轻声道:“谢谢你,亚瑟黑斯廷斯爵士,你总是这么可靠。”

亚瑟的白手套按在胸前:“我的荣幸,女王陛下。”

维多利亚的目光仍停留在亚瑟退下的位置,许久没有挪动。

那一声“你总是这么可靠”说得极轻,像是她自己也没想到会在这个场合讲出这句话。

而在那之后,她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低下了头,双手缓缓扣在了一起。

那不是礼仪中的姿态,也不像平日课堂里的手部休止动作,而是一种无意识的情绪寄托。

沉默片刻后,她才再次开口:“阿德莱德婶婶……她现在还好吗”

康宁汉姆侯爵顿了顿,旋即低声答道:“回陛下,阿德莱德王后自始至终都守在威廉陛下身侧。直到最后一刻,她都未曾离开寝宫。”

他停了片刻,仿佛在权衡措辞,而后补充道:“她虽然很悲痛,但没有呼喊,也没有痛哭,她只是在为威廉陛下拭去额角的汗水之后,亲手覆上了那块白布。”

维多利亚轻轻闭上眼睛,低下头,那双紧扣的手指更用力了些:“我会写信给她的。如果她愿意,我希望她能在国丧期间住在伦敦……住在我的身边,我会一直陪着她的。”

康宁汉姆眉眼微动,正欲答话,却看见坎特伯雷大主教缓缓俯身,以近乎祈祷的语气开口道:“陛下之仁心,上帝必然听见。”

维多利亚沉默片刻,抬眼环顾众人,声音极轻,却不容置疑:“都请起吧。”

屈膝的身影依次起立。

维多利亚对着坎特伯雷大主教、康宁汉姆侯爵和亚瑟点了点头,旋即转身向内室走去。

门到半掩时,她忽然回身,与众人目光相接,像是要在大门彻底关上前,把这一刻牢记在心。

砰。

大门轻轻合上,门后的走廊很静。

莱岑早已等在那里,就像往常的每一个清晨,维多利亚走到她的面前,没有说话,只是把额头轻轻靠在她的肩上。

维多利亚先是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眼泪逼回去。

但她终究没能克制,肩头细细的发抖起来。

莱岑什么也没问,只抬手抱住她。

她哭得并不失态,甚至没有出声,只是把指节紧紧扣在莱岑臂弯处。

泪水既是因为自己不甚熟悉的伯父、国王陛下威廉四世已经去世,也是因为连她自己都没有完全意识到的解脱感到激动万分。

但是,很快,她的泪水便止住了。

“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这是大不列颠及爱尔兰联合王国新君下达的第一道命令。

肯特公爵夫人的脚步声从转角处追了上来,衣角拂过墙面,发簪在颈后轻轻一碰,发出脆响声。

“德丽娜……”她放低了声音,尽力让它听上去能温和一点:“孩子,我想和你说两句,只是两句。”

“我说了,妈妈。”维多利亚没有转身,她只是复述道:“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公爵夫人就像是没听见似的:“我只是担心你,外面人多嘴杂,许多事要当心,你听我……”

维多利亚没再解释,她只是微微侧头,对着身边的莱岑淡淡道:“把我的床,从妈妈的房间搬出去。”

莱岑显然也没料到维多利亚的这个命令,这位汉诺威女家庭教师愣了一下,旋即犹豫的点了点头:“如果这是您的旨意……是的,女王陛下……”

维多利亚转身向母亲行了一记极其克制的屈膝礼:“我稍后再来见您。”

随后转身,迈步离开。

丝拖鞋踏在地毯上,毫无声息,她的身影很快没入走廊尽头那一抹渐亮的晨光里。

在维多利亚背影消失的那一瞬,肯特公爵夫人感觉自己的心里仿佛被抽空了什么。

她愣在那里,手还停在半空,她维持着这个姿势,一秒、两秒……直到手臂微微发抖,再也撑不住,才倏地垂下。

“我——完了。”她喃喃自语。

这句话听起来像从很深很深的井里打上来,肯特公爵夫人整个人仿佛被扯断弦,顺着墙根坐了下去。深紫色的晨袍在地毯上铺开,橄榄石耳坠在颈侧颤了两下,坠着泪光。

“我完了……我完了……”

她一边嚎哭,一边重复,声音越说越低,低到几乎听不见,只剩胸口的起伏。

目睹了这一切的亚瑟,从走廊另一头走来。

他没有出声,只是站在公爵夫人前方半步的位置,俯下身,取出手帕放在了她的眼前,动作极轻,像把一片落叶放回枝头。

他抬手拍了拍旁边侍从的肩膀,示意他们退远,给她留出足够的体面。

“殿下。”亚瑟的嗓音干净至极:“请您节哀。”

肯特公爵夫人抬头看他,眼神里满是失措与羞惧,她意识到自己在亚瑟面前失了仪,想把泪水及时擦去,怎知越擦越乱。

亚瑟不催,也不劝,只是在她与墙之间,斜斜立住,挡住了往来视线。

他略略侧身,用身体和披风替她遮住廊口的光,免得路过的下人窥见她的这幅狼狈。

“殿下。”亚瑟补了一句,语气平平但却力量感十足:“我保证,女王陛下很快就会召见您的。但是在此之前,您需要先站起来。为您自己,也为了女王陛下。您操持肯辛顿宫这么多年,所以您一定知道,这时候,有许多目光都在看。”

肯特公爵夫人的肩膀抖了两下,呼吸慢慢匀了一些。

她攥紧手帕,努力抬起上身,靠着墙站直身体。

亚瑟伸出手臂,但没有去扶,而是停在半空,给出了一个不着痕迹的支点。

但公爵夫人并没有握住,她最终还是靠着自己的力量站了起来。

亚瑟向身后轻轻点头,远处的女仆会意,拿来一杯温水。

他接过水杯,递到了公爵夫人手中。

肯特公爵夫人捧住杯沿,指尖仍在发颤,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喝了一口。

“谢谢你,亚瑟爵士。”她艰难地开口,声音还在发哑。

亚瑟微微颔首:“这是分内的事。”

“殿下。”亚瑟最后开口道:“走廊风大。请您回房更衣。等钟响之后,再去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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