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章 谁在听,谁就在场(1/2)
苏明玥指尖在“删除”键上悬停了一秒,然后决然按下。
那句“我也在”,如同一滴水落入深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庞大的数据洪流中。
她不是声音的源头,她是守井人。
她的职责,是确保这口汇聚了无数沉默呐喊的深井,永远有回响,哪怕这回响,仅仅是一段无声的空白。
窗外,城市由无数个亮着灯的窗口组成,像一张巨大的、像素化的脸,表情是深夜的疲惫与不甘。
而她知道,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个为空白录音而来的父亲,江西社区中心的那盏灯,正是这张脸上,一滴滚烫的泪。
就在这时,加密通讯软件发出极轻微的“嘀”声。
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来自林景深。
内容极简,是一张照片和一行字。
照片上,一只素白色的陶瓷杯静静立在清晨微熹的石阶上,杯身凝结着水汽,显然里面的热茶已经凉了。
杯底一角,四个古朴的刻字隐约可见——此位有人。
照片下方的文字是林景深的风格,冷静得像一份战报:“首批一百只,七十二小时内分发完毕。第二批五百只,正在加急烧制。附言:领走杯子的人,没有留下任何话。”
没有话,却胜过千言万语。
苏明玥能想象到那些家属,在清晨的寒风中,用微微颤抖的手,将这只代表着“存在”的杯子领回家的情景。
他们或许不会用它喝水,只会把它放在家里最重要的位置,像供奉一个牌位,一个沉默而顽固的证据。
她正要回复,林景深的第二条消息紧跟着传来:“各地‘诉求记录所’汇总报告:近期出现多起类似‘静默换岗’的非接触式诉求表达。包括但不限于学校的‘未完成作文课’、养老院的‘反向短剧’、心理咨询中心的‘非语言回应’实践。这些行动没有统一组织,但底层逻辑高度一致——都在为‘无法言说’寻找容器。它们正在自发地连接成一张网。”
苏明玥的心猛地一跳。网。这个词精准得可怕。
她、苏明心、林景深、顾承宇、叶小棠……他们就像几个互不相识的织网人,在黑暗中各自牵起一根线,却在不知不觉中,编织出了同一张覆盖整片土地的巨网。
这张网,不是为了捕捉什么,而是为了接住那些正在坠落的、被遗忘的、无声的故事。
同一时间,京州市第一人民医院心理科,实习生张然的额头上全是汗。
她刚刚结束了一次咨询,双腿到现在还是软的。
“顾教授,”她拨通了顾承宇的电话,声音抑制不住地颤颤,“他……他开口了。”
电话那头,顾承宇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说下去。”
“就是您小册子里的第三种姿势,‘沉默时把手放在对方椅背’。我……我当时紧张得要命,就照做了。他已经六个月没说过一个字了,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哑巴。可就在我把手放上去大概十秒钟后,他突然……突然说,‘我想死’。”
张然说到这里,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仿佛那三个字带着冰冷的刀锋,再次刺穿了咨询室的空气。
“然后呢?”顾承宇追问。
“然后……他哭了。像个孩子一样。我什么也没说,就一直把手放在那里,直到他哭完。结束的时候,他对我鞠了一躬,说‘谢谢你听我说’。教授,我……我只是把手放在椅背上啊!”
“你不是,”顾承宇的声音里,第一次透出一丝罕见的温和,“你是在告诉他:‘你的痛苦,重到我能感觉到。’张然,记住,倾听的本质,不是索取答案,而是分担重量。”
挂掉电话,顾承宇走到窗边。
他想起那个在地铁站里对着空气练习说话的女孩。
他不知道她最后有没有对她母亲说出那句“我撑不住了”他寄出的三本小册子,就像三颗蒲公英的种子,现在,有一颗已经开花了。
而另一颗种子,则在更广阔的舆论场上,掀起了风暴。
叶小棠剪辑的《重复,是因为还没被听见》一分钟短视频,在没有任何推广的情况下,二十四小时内播放量突破了五百万。
评论区彻底炸了。
“操!我奶奶就是这样!每天问我十几遍‘吃饭了吗’,我以前嫌她烦,现在只想抽自己两大嘴巴子!”
“那个老奶奶站起来说‘我儿子在302’的时候,我一个爆哭!她不是忘了,她是记得太清楚了,只是没人信她!”
“这他妈的才是现实主义!什么‘你们都被爱着’,那都是说给家属听的自我安慰!老人们真正需要的,是有人能蹲下来,认真听一遍他们那段卡带的人生!”
视频的热度惊动了许多养老机构。
起初,他们试图公关、降热搜,声称视频内容是恶意剪辑。
但很快,更多由养老院护工、甚至老人自己用藏起来的手机拍摄的片段开始在网上涌现,证实了短剧的真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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