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锅底的焦痕会说话(2/2)
这次他故意把火开大了些,油花“噼里啪啦”溅在围裙上,倒比之前更从容。
等起锅时,锅底果然又糊了层黑壳,可孩子们抢着用勺子刮焦脆的部分,张婶舀了块豆腐吹凉:“哎呦,这焦的比嫩的还香!”
“你这哪是做菜,是练刮锅?”二楼的王大爷端着碗凑过来,碗里堆得冒尖。
沈星河笑着递过刮刀:“王爷爷,您尝尝帮我刮刮?”王大爷接过刮刀,刮下块焦壳放进嘴里,胡子都跟着颤:“我老伴走前最后一顿饭,我烧糊了粥,她却说香。现在我天天烧糊,听着她说‘香’。”
院角的老收音机突然响了,是林夏的视频通话。
沈星河擦了擦手点开,屏幕里林夏的发梢沾着点湿,背景是老街的录音亭:“我刚录完音,你那边怎么这么香?”
“糊锅贴。”他举着锅铲晃了晃,镜头里飘进股焦香。
林夏突然笑了:“你终于学会‘失败’了?”她点了下旁边的播放键,老人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我老伴走前最后一顿饭,我烧糊了粥,她却说香……”
沈星河的喉咙突然发紧。
他想起重生那天在手术台上的不甘,想起这三年拼命修改的“完美剧本”,想起今早李叔说“边角潮点,心里暖就行”——原来有些“错”,是岁月在锅上刻的章。
手机突然震动,是父亲的来电。
“小星啊,”沈建国的声音带着点鼻音,“我今早梦见自己在老厨房炒菜,火太大,锅底焦了。你妈走过来拍我肩,说‘没事,刮了还能吃’。”他顿了顿,“我今早真刮了锅,刮完突然想哭——原来忘掉的,不是事,是那时候还在的人。”
沈星河望着院门口摇晃的布条,其中有块蓝底小菊花的,是那天暴雨里的女人留的。
“爸,我这儿锅也糊了,给您留了块豆腐。”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得像片云,“是您教的火候,走心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吸鼻子的声音:“那我得尝尝,是不是那个味。”
夜里,沈星河蹲在老槐树下刮锅。
月光透过树叶洒在锅底,焦痕被照得发亮。
刮刀碰到硬物的瞬间,他屏住呼吸——焦壳下露出道浅浅的刻痕,歪歪扭扭的“星”字,像用铁钉划的,边缘还带着毛茬。
他突然想起小学四年级的夏天。
父亲在厨房炒菜,他蹲在灶台下玩,看见铁锅乌黑的底,鬼使神差用铁钉刻了自己的名字。
父亲发现时,他以为要挨骂,没想到父亲用抹布擦了擦,说:“刻吧,锅记着,比本子牢。”
他没再刮那块焦痕,反而用厨房纸沾了点香油,细细涂抹在“星”字上。
油光渗进焦层,那字便像活了似的,在月光下泛着暖黄的光。
次日清晨,院门口的小木牌换成了新的:“糊锅免费,只求讲个‘烧糊了’的故事。”
傍晚收摊时,木牌下多了张纸条,字迹歪歪扭扭,是小宝写的:“哥哥,我妈妈昨天烧糊了鸡蛋,她说‘小宝爱吃焦的’。”
风掀起纸条,掠过老槐树的枝桠。
沈星河坐在锅前,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口琴声,是隔壁楼的退休老师在吹。
他望着锅底的焦痕和那个“星”字,忽然懂了——所谓圆满,从来不是没有焦痕,而是有人愿意,和你一起吃掉它。
周末的阳光里,老铁锅支在槐树下,锅底焦痕斑驳,那道刻着“星”字的痕迹在油光里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