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诗社疑云(2/2)
吕文谦满意地点头,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既入我社,当有信物。此玉随我多年,今赠与你,望你不忘今日之言。”
陈砚秋双手接过,发现这玉佩的纹样与周延清佩戴的那枚相似,都是那种奇特的云纹星象图案。玉质温润,显然是上品。
“这玉佩...”陈砚秋迟疑道。
“社中信物而已。”吕文谦轻描淡写,“社友相见,出示此玉,便知是同道中人。”
宴席至晚方散。陈砚秋乘车返回城中,手中摩挲着那枚玉佩,心思百转。
回到寓所,他立即通过秘密渠道联系了赵明烛和薛冰蟾。夜深人静时,三人在皇城司的一处密室内相聚。
“兰台旧友社...”赵明烛沉吟道,“这名字我有所耳闻,以为是普通诗社,竟不想有如此内情。”
薛冰蟾仔细查看那枚玉佩,又拿出之前拓印的令牌纹样对比:“纹路核心结构一致,可以确定是同一来源。这云纹实是星象图的变体,对应的是文曲星官。”
陈砚秋汇报了诗会详情和听到的举子评价。赵明烛面色凝重:“他们提到的那些举子,正是我们监控名单上的人。尤其是赵宗实,是官家暗中关注的宗室子弟,他们竟也敢品头论足。”
“最令人担忧的是李纲的参与。”陈砚秋道,“他向来以刚正不阿闻名,若也与这组织有牵连...”
赵明烛摇头:“未必。李伯纪性格刚直,或许只是认同他们‘重视文脉’的表面主张,未必深知内情。当然,也不能排除他深藏不露。”
薛冰蟾提出一个疑问:“他们为何如此轻易接纳砚秋?即便有崇文院救火之事,也未免太过顺利。”
陈砚秋也有同感:“我也觉得奇怪。虽然表面上是我通过了他们的测试,但如此核心的聚会,让我这个新人参与,确实反常。”
赵明烛思索片刻:“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确实急需新人,特别是像你这样有才学、有潜力又出身寒微的年轻人。二是...他们已经开始怀疑你,这是试探。”
密室中一时寂静。若是后者,则陈砚秋已身处极大危险中。
“无论如何,戏已开演,必须唱下去。”陈砚秋最终道,“我会小心应对,逐步取得他们信任。”
薛冰蟾提醒:“那枚玉佩或许不仅是信物,也可能是追踪或监视的工具。我需仔细检查,看看有无机关术的痕迹。”
赵明烛点头:“有理。冰蟾负责检查玉佩,同时继续研究文衡之印的奥秘。砚秋继续深入诗社,但务必以安全为第一。我会加派人手暗中保护你,并调查诗社其他成员的背景。”
计划已定,陈砚秋趁着夜色返回寓所。躺在床上,他久久不能入睡,脑海中反复回放着白日诗会的每一个细节:每个人的表情、每句话的话外之音、那些看似随意实则经过精心安排的互动。
最令他不安的是李纲。那位以刚直着称的御史,在酒宴后半程几乎一言不发,只是默默饮酒,眼神中偶尔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当吕文谦将玉佩赠予陈砚秋时,李纲的嘴角似乎微微抽动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陈砚秋取出那枚玉佩,就着窗外月光仔细端详。玉质温润,触手生温,确是上好的和田美玉。那云纹星象图案雕刻得极为精细,需要特定角度才能看清全貌。
忽然,他注意到玉佩边缘处有一个极小的孔洞,乍看像是玉石的天然纹理,但细看之下,孔洞边缘过于整齐,似是人为。
陈砚秋心中一凛,想起薛冰蟾的警告。他不敢妄动,将玉佩小心收好,决定明日就交给薛冰蟾检验。
次日清晨,陈砚秋正准备出门,却收到一封没有落款的短笺:“今日午时,大相国寺资圣阁见。”
字迹挺拔有力,似是军旅之人的笔法。陈砚秋心中疑惑,不知是诗社的又一次考验,还是别的什么。
午时,他如约来到大相国寺资圣阁。阁内香火缭绕,游人如织。在一尊弥勒佛像前,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李纲。
李纲似乎也在礼佛,见陈砚秋到来,微微颔首,然后向外走去。陈砚会意,保持距离跟随。
二人前一后来到寺后一处僻静的竹林。李纲确认四周无人,方才开口:“陈编修可知昨日为何赠你玉佩?”
陈砚秋谨慎回答:“吕公说是社中信物。”
李纲冷笑:“信物不假,但更是试探。那玉佩中有极小机关,若你昨夜试图探查或破坏,此刻已在皇城司大牢中。”
陈砚秋背后渗出冷汗,面上却保持镇定:“李御史何出此言?晚辈为何要探查社中信物?”
李纲直视他的眼睛:“因为你是赵明烛的人。”
竹林瞬间寂静,只闻风吹竹叶的沙沙声。陈砚秋心跳如鼓,面上却强作镇定:“李御史此话,晚辈不明白。”
李纲从袖中取出一物,正是与陈砚秋那枚相似的玉佩:“我也有一枚,三年前所得。初时不知就里,险些酿成大祸。”
他轻轻转动玉佩某个特定部位,只听极轻微的“咔”声,玉佩竟从中间裂开,露出里面极小的空间,藏着一粒几乎看不见的药丸。
“此乃‘逍遥散’,遇热即化,吸入者会产生幻觉,口吐真言。”李纲低声道,“他们通常在新人得玉佩的当晚,会派人以拜访为名,携带特制香炉前去‘庆贺’。香炉加热,药丸融化,新人便在幻觉中吐露真心。”
陈砚秋想起昨夜确实有人来访,说是吕公派来送诗社章程的,幸好他因与赵明烛有约不在家中,否则...
李纲继续道:“我不知你为何潜入,但劝你及早抽身。这些人远比你想的可怕。三年前我险些中招,幸得高人指点,假作已被控制,才保住性命和官职。”
陈砚秋凝视李纲:“李御史为何告诉我这些?”
李纲目光复杂:“因为我看出你非是他们同类。更因为...”他顿了顿,“我怀疑他们与一桩旧案有关——我恩师三年前的离奇死亡。”
陈砚秋想起,李纲的座师是三年前突然病故的吏部侍郎张宏。
“张侍郎之死另有隐情?”
李纲点头,眼中闪过痛色:“恩师身体素来康健,却在考核官员的关键时刻‘突发急病’而亡。我暗中调查多年,发现可能与一个秘密组织有关。这个组织通过科举和官员考核,systeatically控制朝局。”
陈砚秋心中震动,表面却仍谨慎:“李御史为何信我?”
李纲苦笑:“因我暗中观察你已久。那日崇文院大火,你冒险救出的典籍中,有恩师生前批注的一套《汉书》。若你是他们的人,断不会如此。”
陈砚秋沉默片刻,终于决定冒一次险:“李御史可知文曲锁?”
李纲瞳孔猛然收缩:“你竟知道这个?看来赵明烛比我想象的还要深入。”
二人站在竹林中,交换了各自知道的信息。陈砚秋这才知道,李纲多年来自行调查,已经掌握了不少线索,但因缺乏支援,始终无法深入核心。
“他们下次聚会是在十日后,地点仍是退思园。”李纲道,“届时可能会真正接纳你入核心圈。但需经过一个‘墨池祭’的仪式,极其凶险,你务必小心。”
陈砚秋追问:“何为墨池祭?”
李纲摇头:“具体我不清楚,只知是极其隐秘的仪式,非核心成员不得参与。我因始终表现得过于‘刚直’,未被允许参加。传闻与某种古老的盟誓有关,涉及特制的墨水和文书。”
分别前,李纲郑重道:“今日之会,你知我知。在外人面前,我仍需对你保持距离,甚至偶尔刁难,以免他们起疑。”
陈砚秋点头:“晚辈明白。多谢李御史坦言相告。”
返回寓所的路上,陈砚秋心思沉重。李纲的突然倒戈,不知是福是祸。若是真诚相助,自然是一大助力;若是更高明的试探,则自己已完全暴露。
他想起赵明烛的警告:在这场无声的对抗中,谁也不敢确定身边的人究竟是敌是友。
回到寓所,陈砚秋立即写下今日所见所闻,用密语编码后,通过特定渠道送往皇城司。同时将玉佩用特殊药液浸泡,使其暂时失去活性,以免不小心触发机关。
做完这一切,他推开窗户,望向皇城方向。乌云低垂,似乎又要下雪了。
春寒料峭,这场无声的对抗,才刚刚开始。而他已经踏入了最危险的区域——敌人的核心圈。
下一次聚会,墨池祭...那将是又一场生死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