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2章 岂知法网张先密,未觉机锋伏暗陬(2/2)
“查什么查!”萧桓打断他,眼里满是狂喜,“谢渊核粮饷是真的,前几日魏奉先你不是说,户部侍郎陈忠天天往兵部跑?督军器也是真的,工部尚书张毅上周还递了奏疏,说军器要赶在入冬前修完!他忙着这些,哪有功夫管南宫?”
他起身在殿内踱步,靴底磨过青石板,发出清脆的响:“杨武是谢渊的人,可杨武只会按文书办事,没谢渊的令,他不敢调动京营主力;徐靖的诏狱卒已备好,陈冀的旧卒也联络好了,卫安能开侧门——这不是良机是什么?”
他想起七年前青漠堡的败,想起七年南宫的幽禁,想起谢渊每次见他时的“恭敬却疏离”,心里的权欲像被点燃的柴火,越烧越旺:“朕等了七年,终于等到这一天!谢渊啊谢渊,你再权重,也有顾不过来的时候!”
魏奉先还想劝,却见萧桓已拿起笔,在纸上写密令:“陈冀,速联络京营旧卒,明日辰时在南宫侧门集合;徐靖,明日辰时一刻,开正阳门暗门,率诏狱卒接应。”墨迹落下,像给“举事”定了调,再无转圜。
萧桓写完密令,对魏奉先道:“去把陈冀叫来,朕要跟他议明日举事的细节。”
魏奉先应“是”,转身去偏院。没多久,陈冀就跟着进来,身上还带着旧刀的寒气:“陛下,是不是要举事了?”
“是!”萧桓把密报递给陈冀,“谢渊无暇顾及南宫,明日辰时举事,你率旧卒从侧门进来护驾,然后随朕去京营前营,号令旧卒倒戈;徐靖开正阳门暗门,率诏狱卒控宫门。”
陈冀阅信后,激动得脸发红:“陛下英明!这几日臣联络旧卒,秦云副将的人也有松动——秦云之子还在理刑院,臣许他‘复位后释子’,他已暗中答应,不拦咱们!”
萧桓闻言,更觉胜算大增:“好!秦云不拦,京营西翼就稳了!你明日带旧卒时,把朕的京营旧符带上,一亮符,旧卒定会倒戈!”
陈冀躬身应“是”,又道:“陛下,要不要再联络李默(宣府卫副总兵,从三品)?他若率宣府卫兵袭京营北翼,谢渊的主力就会被牵制,咱们更安全。”
萧桓想了想,摇头:“不用!李默远在宣府,明日赶不及,再说谢渊无暇顾及,咱们不用等他,直接动手!”他太急了,急得不想等任何“不确定”的助力,只想明日一早就入宫,坐上那张他念了七年的龙椅。
陈冀见萧桓决心已定,不再多言,只道:“臣这就去准备,明日辰时,定带旧卒来护驾!”说罢,躬身退去,脚步轻快,像已看到复位后的荣光。
陈冀走后,魏奉先忍不住又劝:“陛下,陈大人太急了,李默虽远,若不联络,咱们只有诏狱卒和旧卒,恐难敌京营主力;再说,谢渊真的无暇顾及吗?玄夜卫的暗探还在院外……”
“够了!”萧桓猛地回头,眼神里满是不耐烦,“魏奉先,你跟了朕这么多年,怎么也变得这么瞻前顾后?玄夜卫的暗探是谢渊的,可谢渊忙着别的,哪有功夫管他们?他们不过是盯个样子!”
他走到魏奉先面前,声音放低了些,却仍带着不容置疑:“朕知道你担心,可朕等不起了!代宗病重,皇子年幼,若朕不复位,谢渊迟早会废了朕,立皇子为帝,到时候朕连南宫都住不了!”
魏奉先低下头,不敢再说话——他知道萧桓的顾虑,却也知道萧桓的“复位”,是被权欲冲昏了头。他想起谢渊推行新政时的稳,想起谢渊退瓦剌时的勇,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这密报,会不会是谢渊故意让石崇传的?可他不敢说,只能把这念头压在心底,像压一块巨石。
萧桓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服了,便道:“你去给徐靖递密令,让他务必明日辰时一刻开暗门,别误了时辰。”魏奉先躬身应“是”,转身走出思政堂,殿外的风一吹,他的后背竟全是冷汗。
玄夜卫北司的屋舍里,秦飞正看着暗探递来的录事簿——上面记着“刘进从镇刑司携密报交卫安,卫安转魏奉先,魏奉先递萧桓,萧桓召陈冀议事,定明日辰时举事”,每一个环节都清晰。
“大人,萧桓已上钩,明日辰时举事,要不要现在就派兵围南宫?”校尉(玄夜卫北司属官,从六品)问道,声音里带着急切。
秦飞摇头:“谢大人有令,‘待其举事露形,再按律抓捕’,现在围南宫,萧桓定会狡辩,宗室也会说咱们‘苛待故君’;等他明日带旧卒出南宫、徐靖开暗门,便是‘谋逆现行’,再抓他,朝野无话可说。”
他拿起录事簿,对校尉道:“你速把这个送兵部,呈谢大人,让大人知道萧桓的举事时辰;再令暗探加盯徐靖的诏狱署、陈冀的旧卒联络点、正阳门暗门,录他们的动向,别让他们跑了。”
校尉躬身应“是”,接过录事簿,快步离去。秦飞走到窗前,望着南宫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沉毅——谢大人的计很稳,萧桓的私念、石崇的贪婪、刘进的失节,都成了“擒逆”的助力,明日辰时,便是旧党覆灭之时。
兵部衙署的烛火亮至深夜,谢渊坐在案前,手里拿着秦飞送来的录事簿,仔细阅后,指尖在“明日辰时举事”上轻轻敲了敲。
“大人,萧桓明日辰时动,徐靖开正阳门暗门,陈冀带旧卒护驾,要不要调岳谦(从二品都督同知)的京营兵围正阳门?”杨武站在一旁,问道——他刚从京营巡查回来,京营的布防已按谢渊的令调整好。
“不用。”谢渊道,“岳谦的兵守安定门,若调他来,宣府卫的方向会空,李默虽已被张启(从三品玄夜卫文勘房主事)查出贪粮迹,却仍有异动,不能冒险。”
他拿起京营布防图,手指点在“前营”:“秦云(京营副将,字飞虎)已按令做好准备,明日辰时,他会‘假意’不拦陈冀的旧卒,等旧卒入营,再闭营门,一网打尽;正阳门那边,令玄夜卫暗探伪装成宫门守军,等徐靖的诏狱卒进来,再动手;南宫侧门,秦飞会带暗探围堵,萧桓一出门,便抓捕。”
杨武躬身道:“大人考虑周全,只是……萧桓是宗室,抓捕时要不要先禀代宗?”
“成武病重,经不起惊忧。”谢渊道,“等抓捕后,再把萧桓谋逆的实证呈给代宗,让他看清真相。”他拿起案上的《大吴律》,翻到“谋逆篇”,指尖划过“宗室擅举兵者,斩立决”的条文,眼底却无波澜——他不是嗜杀,是为了大吴社稷,为了百姓安乐,不得不如此。
南宫偏院的角落里,陈冀正给旧卒分发兵器——是些生锈的刀枪,都是他从民间偷偷收集的。旧卒们围在他身边,脸上满是激动,有人问:“将军,明日真能复位吗?谢太保会不会拦?”
“放心!”陈冀拍着胸脯,“谢渊忙着核粮饷、督军器,没空管咱们!明日一入宫,陛下复位,咱们都是功臣,升官发财,指日可待!”他没说自己也怕,没说秦云的“答应”只是口头的,没说李默不会来——他太想复官,太想洗刷“青漠堡败将”的污名,只能用谎言鼓动旧卒。
旧卒们听了,更觉有底气,纷纷摩拳擦掌,有人甚至开始讨论复位后要当什么官。陈冀看着他们,心里却闪过一丝慌——他想起青漠堡的败,想起谢渊退瓦剌的勇,可这慌很快被“复官”的念头压下。
偏院外,玄夜卫的暗探正趴在墙头上,录下这一幕,笔尖在黄麻纸上写着“陈冀给旧卒分兵器,鼓噪‘复位升官’”。夜色渐浓,南宫的烛火一盏盏亮起,像给“谋逆”的终局,点上了最后的灯。
片尾
密信传至南宫的深夜,朝局的暗网已悄然收紧:萧桓在思政堂定好举事时辰,以为抓住“谢渊无暇”的良机,却不知这是谢渊“引蛇出洞”的计;陈冀在偏院给旧卒分兵器,以为“复位功臣”唾手可得,却不知京营已布好“瓮中捉鳖”之局;徐靖在诏狱署清点狱卒,以为“开暗门”能立首功,却不知玄夜卫暗探已伪装成宫门守军;石崇在镇刑司等消息,以为“借阉传信”能成大事,却不知刘进的异动已被录下,自己也成了待捕的“逆党”。
南宫的烛火、兵部的布防图、玄夜卫的录事簿、镇刑司的密信,都在等待明日辰时的对决。这对决,非“正统”与“权臣”之争,乃“私谋”与“公纲”之斗——萧桓的权欲、陈冀的贪功、石崇的狡诈、刘进的失节,终将败于谢渊的沉稳、秦飞的精准、杨武的严谨、张启的细致。明日辰时,大吴朝局将迎来清明,“私谋乱政”的阴霾,终将被“公纲护稷”的阳光驱散。
卷尾语
奸阉传密案,非“阉宦私递信”之浅事,乃“私念驱动”与“公纲制衡”之必然碰撞——刘进因贪银失节,成石崇传伪讯之工具;石崇因贪权误判,借伪讯诱萧桓盲动;萧桓因贪位失智,误信伪讯定举事之策,三者皆为“私”所困,终入谢渊设下的“擒逆”之局。
此案之明,在“私必露、公必彰”——石崇虽能买通阉宦、篡改密信,却难掩“联络旧党”的痕迹;萧桓虽能定举事之策、鼓噪旧卒,却难掩“谋逆现行”的实据;刘进虽能偷携密信、完成交接,却难掩“贪墨失节”的罪证。谢渊之稳,非被动等待,乃主动布局:以“忙政务”为饵,诱旧党误判;以“反监控”为网,录旧党罪证;以“按律捕”为绳,定旧党之罪,每一步皆循“护社稷、安百姓”之则,既不妄杀,亦不纵恶。
镇刑司的密信、南宫的旧符、玄夜卫的录事、兵部的布防,皆为“公胜私败”之注脚——私念如毒,能迷人心,却难敌公纲之固;权欲如火,能焚理智,却难抗律法之严。此案之后,大吴朝局虽仍有暗流,却已显“公纲立、民心安”之象,此亦成武朝“直臣守纲”之典范,为后世治“奸佞乱政”立镜鉴:为官者,当以公心克私念,以律法束权欲,方能护社稷、安民生。
《大吴名臣传?谢渊传》载:“渊遇奸佞传伪讯,不躁不怒,唯以‘引蛇出洞’之策,录实证、按律捕,既破私谋,又安朝局,智且仁矣!”诚哉斯言!奸阉传密案,谢渊以“公”破“私”,以“智”胜“愚”,终让旧党谋逆之恶无所遁形,此非个人之能,乃“以社稷为重、以百姓为念”之公心所致,此亦大吴得以长治久安之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