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8章 非因权臣无慧眼,只缘奸佞蔽昏眸(1/2)
卷首语
《大吴会典?刑法志》卷三《逆党篇》附载:“成武朝中期,镇刑司副提督石崇(从二品)、诏狱署提督徐靖(从二品)、东宫贤妃徐贞(徐靖胞妹,掌东宫宫娥调度),于理刑院后堂密议举事。崇谓‘谢渊(正一品太保兼兵部尚书兼御史大夫)专注宣府粮饷核销、大同火器修缮,无暇察逆’,靖称‘已简选死囚三百,以家眷为质逼其死战’,贞曰‘东宫宫娥五十人习武毕,可内应开东华门’。
三人定‘辰时一刻,靖引死囚开正阳门暗门,崇率镇刑司密探护萧桓出宫,贞引宫娥控养心殿侍卫’之策。时玄夜卫北司指挥使秦飞(从二品)已遣暗探伏堂梁,录其语,密报谢渊,渊令‘固京营、守九门,待其举事擒现行’。”此案之核,在“逆党私议”之盲与“公纲暗防”之准——石、徐之流以“谢渊无察”自欺,徐贞恃宫闱之私妄动,三者虽暂结党,却各怀私欲,终为玄夜卫所窥,南宫谋变之败局,已藏于此议。
理刑后堂烛影幽,逆党聚谋逞私忧。
崇言渊怠无防备,靖恃死囚备戈矛。
贞激宫娥操刃待,私念织网覆危楼。
非因权臣无慧眼,只缘奸佞蔽昏眸。
理刑院后堂,青砖地泛着经年不散的潮气,墙面上嵌着的铁栏窗仅透进一线微光,将案上的烛火衬得愈发昏沉。案后坐着石崇,指尖摩挲着一枚墨玉扳指——那是已故镇刑司提督石迁的遗物,扳指上“镇刑”二字虽被盘得发亮,却仍透着当年构陷忠良的戾气。他抬眼扫过堂内,徐靖坐在左侧杌子上,腰间悬着诏狱署的铜钥,钥链与玉带碰撞的轻响,在死寂的堂内格外刺耳;徐贞立在右侧,一身宫装未换,鬓边珠钗斜坠,显是从东宫私出,眼底藏着未褪的焦灼。
“魏奉先已从南宫回讯,萧桓允了辰时举事。”石崇先开口,声音压得低,却难掩语气里的得意,“谢渊昨日还在工部督周瑞(正三品工部侍郎)修火器,今日一早又召陈忠(正三品户部侍郎)核宣府粮饷,连玄夜卫北司都顾不上查,这机会,是天送的。”他故意不提周瑞早已将“火器修缮进度”密报谢渊——周瑞虽受旧党胁迫,却不敢真违逆谢渊,只敢虚与委蛇。
徐靖闻言,往前凑了凑,烛火映得他眼底发亮:“石大人说得是!某已令诏狱署千户赵某,从死囚牢里挑了三百人——都是犯了‘斩立决’的狠角色,把他们家眷关在诏狱西院,刀架在脖子上,敢退者诛三族!”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展开是诏狱后院的操练图,“这些死囚每日寅时练刀、午时练箭,昨日试演,五十步内可中靶心,对付京营的普通兵卒,足够了!”
徐贞接过操练图,扫了一眼,眉头微蹙:“死囚虽狠,却无军纪,若入宫后劫掠内库,反坏了‘复位安社稷’的名声。”她虽是女流,却比徐靖更懂“名正言顺”的重要——当年其父因“通敌”罪被谢渊弹劾下狱,她对谢渊的恨意早已深种,却也知“师出无名”难成大事。
石崇冷笑一声,从案下抽出一卷布防图,是镇刑司密探科画的京营布防:“放心,某已令密探科吏员盯紧京营——秦云(京营副将,字飞虎)的前营兵明日辰时换防,交接需两刻钟,咱们就趁这间隙动手。死囚只许杀守军,不许动内库,赵某若管不住,某就先斩了他!”他手指点在“正阳门暗门”的标记上,“徐大人,那暗门的钥匙,你可拿到了?”
徐靖闻言,从腰间解下一串铜钥,其中一枚刻着“正阳门内库”的字样,他将钥匙放在案上,铜钥与案面碰撞发出脆响:“这是某托理刑院老吏从内宫库房偷的——那老吏是石迁大人旧部,收了某五十两白银,昨夜刚送来。”他说着,眼底闪过一丝贪功的急切,“明日辰时一刻,某亲自带死囚去开暗门,定不让京营守军察觉,石大人只需带密探护萧桓出宫,咱们在正阳门内汇合,一起入宫逼成武帝禅位!”
石崇的目光落在铜钥上,指尖在案上轻轻敲了敲——他岂不知徐靖想抢“开宫门”的首功?镇刑司密探科有两百吏员,皆是石迁当年训练的老手,若论战力,未必逊于死囚。但他需徐靖的死囚当“先锋”,只能暂让一步:“徐大人亲去也好,只是死囚需按某的号令行——入宫后先控住正阳门守军,别急于冲养心殿,等萧桓到了,再一起行动。谢渊在养心殿外定有防备,多等片刻,多一分稳妥。”他嘴上说“稳妥”,心里却在盘算:等入宫后,定要让密探科吏员先擒成武帝,把“定策之功”抢过来。
徐靖听出石崇话里的提防,却没反驳——他知道镇刑司密探的厉害,若闹翻了,自己未必占优。他只能点头:“好,就按石大人说的,等萧桓陛下到了再入宫。”话虽如此,他心里却另有计较:若死囚先冲进去擒了谢渊,这功,谁也抢不走。
堂梁上,玄夜卫暗探的呼吸几乎停滞。他攥着黄麻纸录事簿,笔尖悬在纸上,将“三百死囚”“家眷为质”“正阳门暗门铜钥”一一记下——烛泪滴落在青砖上的痕迹,映着徐靖得意的神色,也映着石崇眼底的算计,这些都成了日后定罪的铁证。暗探指尖微颤,却不敢发出半分声响——他知道,这堂内的每一句话,都关系着京师的安危。
“兄长,你们太磨蹭了!”徐贞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耐,她从袖中掏出一张素笺,递到石崇面前,“这是东宫侍卫统领张某的回话——他是某表兄,已应下‘辰时二刻,假意阻拦入宫者,实则放某等进东华门’。某已从东宫挑了五十个会武的宫娥,每人配短刀一把,明日辰时一刻在东华门侧门候着,等某信号就开门。”
石崇接过素笺,见上面写着“愿助贤妃娘娘成事”,嘴角勾起一抹笑:“徐妃娘娘想得周全,有东宫侍卫和宫娥内应,入宫就更易了。”他顿了顿,又道:“只是宫娥毕竟是女子,若遇岳谦(从二品都督同知)的京营亲卫,恐难敌。某令镇刑司密探科分二十人,去东华门接应娘娘,如何?”
徐贞却摇头,眼底闪过一丝倔强:“不用!某的宫娥每日寅时练剑,连某都能胜,对付几个京营亲卫不在话下。再说,张某是某表兄,他的侍卫也会帮衬,石大人还是留着密探护萧桓陛下吧。”她不愿让镇刑司的人插手东宫事务——若举事成,她想凭宫娥与侍卫的功,在萧桓面前争得“定国贤妃”之位,甚至插手朝政,哪容得石崇分功?
徐靖见状,忙打圆场:“妹妹说得是,宫娥们战力足,不用密探接应。咱们还是议议入宫后的事——若成武帝不肯禅位,怎么办?”
石崇眼底闪过一丝狠戾:“不肯禅位?那就废了他!某已令人准备好‘禅位诏书’,只要萧桓陛下盖印,就算成武帝不签,也是定局。谢渊若敢阻拦,就按‘谋逆’罪斩了他,京营旧卒见萧桓陛下的旧符,定会倒戈,到时候大吴的权,就是咱们的!”他这话,既是说给徐靖、徐贞听,也是给自己壮胆——他深知谢渊的军权,却被夺权的私欲冲昏了头,竟以为一张旧符、三百死囚就能颠覆朝局。
堂梁上的暗探将“废帝”“斩谢渊”“禅位诏书”记下,笔尖划过纸页的轻响,被堂内的对话盖过。他心里清楚,石崇的狂妄,正是谢渊等待的“现行”证据——逆党越狠,日后定罪就越无可辩驳。
“对了,张文那边有消息吗?”徐靖忽然问道,“他说联络了青州、兖州知府,若举事,就调地方兵入京师,现在怎么样了?”
石崇端起案上的凉茶,喝了一口,语气带着几分不屑:“张文送来信,说那两位知府已应下‘辰时三刻,兵发京师’,可某派去的密探回禀,青州知府只是虚应,根本没点兵。”他放下茶盏,冷笑一声,“张文这老狐狸,是想坐收渔利——若咱们成了,他就来分功;若败了,他就推说‘被逆党胁迫’,摘干净自己。”
徐贞皱眉:“那怎么办?没有地方兵接应,京营若反扑,咱们恐难撑住。”
“不用指望他们。”石崇道,“某已令镇刑司密探科吏员,在西市粮商库房藏了三百柄长刀、五十张弓——都是永熙帝年间的军器,虽有些锈迹,却能杀人。明日举事,密探先去取器,再助死囚入宫,足够了。张文那边,某已给他送了信,说‘事成后封他吏部尚书’,他就算不派兵,也不会告发咱们,毕竟他私通旧党的迹,某手里也有。”他所谓的“迹”,是张文去年收受贿赂、提拔石迁旧吏的记录——这便是旧党间的“官官相护”,实则是互相要挟,一旦失势,便会互相倾轧。
徐靖闻言,放下心来:“有西市的军器就好,某的死囚有刀有箭,定能冲进去。”他却没问石崇“军器为何藏在粮商库房”——那粮商是石迁旧部,石崇早将其纳入掌控,徐靖虽知,却不愿点破,怕石崇疑他觊觎军权。
堂梁上的暗探将“西市粮商藏器”“张文虚诺”“互相要挟”记下,心里更明了旧党的内部矛盾:他们看似团结,实则各怀鬼胎,不过是靠利益暂时捆绑,这样的逆党,根本不堪一击。
“萧桓那边,还需再叮嘱魏奉先。”石崇忽然道,“某已令魏奉先,明日辰时前,务必让萧桓带京营旧符出宫——那符是成武元年萧桓任京营总管时所赐,京营旧卒见符,多少会有顾忌,咱们也好借‘正统’之名行事。”
徐贞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嘲讽:“萧桓不过是个被幽禁的故君,若不是需他的‘正统’名头,某才不愿让他复位。等入宫后,成武帝禅位,萧桓当了皇帝,咱们再找机会除了他,让石大人掌镇刑司,兄长掌兵部,某掌后宫,这大吴的权,才真的稳了。”她这话,说出了石崇与徐靖的心声——他们从没想过让萧桓真掌权,不过是借他的名头推翻成武帝,事后再将其灭口。
徐靖忙道:“妹妹慎言!萧桓现在还有用,不能让他察觉。魏奉先已被某收买,只要给他银子,他定会盯着萧桓,不让他生疑。”他虽也想除萧桓,却怕现在说破,让石崇以为他想独掌兵权,只能暂掩私欲。
石崇点头:“徐妃娘娘说得是,萧桓不过是颗棋子,事成后再处置不迟。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他出宫,借他的名头稳住京营旧卒。某已给魏奉先送了二十两白银,让他明日辰时一刻在南宫侧门候着,见咱们的人到了,就开门放萧桓出来。”他顿了顿,又道:“玄夜卫的暗探虽在南宫周围晃,却没察觉魏奉先的异动,只要萧桓按时出宫,就不怕他们。”
堂梁上的暗探将“萧桓为棋子”“事后灭口”记下,笔尖微微发颤——他没想到逆党竟如此狠毒,连自己拥立的“故君”都要杀,这样的逆谋,怎会不败?他更庆幸谢渊早已布防,定能护萧桓周全,也护京师安稳。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